之前的枕头瓤发了霉，里面的稻壳有的都生了芽。这霉味是散不去了，只能重新装了。爷爷万守信家里有点儿开荒地种稻田，稻米是不会轮到给万建中这个三儿子手里的，但稻壳总能分出来一些吧。

爷爷家离万小玲家不远，走路大概十几分钟就到了。她还没进门就看到万守信在院子里搓着苞米，这老头子今年快七十了，身子却是硬朗的狠。早些年，他当兵去了战场，在抗美援朝战役中腿上留了好几个弹片没取出来。年龄大了从部队退役下来，这才娶了媳妇儿安了家。

他这一生都是刚正的人，只可惜娶了万小玲的奶奶孙氏。

“爷爷，我来要点儿稻壳装枕头”

万小玲甜甜的打着招呼，在她印象中，爷爷对每个孩子都是好的。只要他有，他都会无私的奉献给孩子们。所以，她来要东西并不打怵。

“小玲来了，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装！”

万老爷子放下手中的伙计，接过枕头瓤就往屋里走去。孙氏在屋里听到万小玲的声音，踮着脚就出了门。她看了一眼万小玲举起拐棍就开骂：“你个赔钱货，败光自己家还不够，把手都伸到我这儿来了，谁给你的胆子！给我滚出去！”

这一幕万小玲早就料想到了，前世她来借东西总是看到这副嘴脸。尤其是她出嫁的时候，王素兰要给她做几床新被褥，就带着她过来要点儿稻壳装枕头，当时孙氏比现在骂的难听多了。

现在的万小玲想通了，这是爷爷家，爷爷说给，她也拦不着。

万小玲对着孙氏微微一笑，她站在原地不动，等着爷爷给装稻壳。这悠闲的表情在孙氏看来就是挑衅，万建中和这老太太脾气特别像，说着这老太太拄着拐棍就朝万小玲颤颤巍巍的小跑过来。

她腿脚不利落，万小玲还能让这老太太打着？

万小玲童心泛起，跳着脚的就躲着孙氏，一边躲还一边喊着：“您老可别摔着，摔着了我妈也伺候不了你！”

孙氏更加恼怒，气的眼泪都要飚出来了。那边万老爷子装好稻壳从屋里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他对这个偏心又不讲理的老婆子是无计可施，只能大吼。

“不就是点稻壳，你闹什么！赶紧给我住手！”

孙氏哪听自家丈夫的劝，她甩开拐棍坐在地上开始嚎：“这稻壳我都答应给庆江留着的，给了这个小娘们，我的庆江用什么？哎呦喂，真的是气死我了！”

庆江，是万小玲大伯父家的大儿子。所谓“幺子长孙，老太太的命根子”，这话的确不假。万庆江作为万家的长房长孙，那是受尽孙氏的喜爱。应该是去年，他去当兵了，听孙氏这话头应该是把稻壳留给大孙子做枕头用的。

“庆江也就长了一个脑袋，用多少枕头？剩下的稻壳够装上十个八个枕头了，还差小玲这一个？”万老爷子把装好的枕头瓤塞给万小玲，孙氏一看万小玲得到便宜了，起身就要过来抢。她边起身边喊着，她大孙子以后是要娶媳妇儿的，娶了媳妇儿给她生重孙子，这些都是要给庆江准备的，谁都不能动！

万小玲嘻嘻哈哈的接过枕头瓤就往外跑，跑之前在万老爷子耳边轻轻说她煮了几个鸡蛋就放在门口的大青石后面，等会儿让老爷子自己拿回来偷偷吃了，一个都不给孙氏留。

万老爷子拍了她肩膀一下，笑着让她赶紧跑。一个枕头不够，再来装一个。

等万小玲从院子里跑出来好远还能听到孙氏鬼哭狼嚎的，她抱着枕头痴痴地笑。

早知道老太太这么好气，她那么多年为啥要忍气吞声？

以前她小不明白，为啥万建中每年在生产队干那么多活儿，还总是欠生产队的钱，真的因为王素兰不能劳动还总吃药吗？可王素兰虽然不能下地干活，队里的其他手工活她也就是接回家做的，总能贴补些家用。

后来她知道了，是孙氏总从各房搜刮填补大儿子家。

这么多年，大伯家的大女儿小英嫁到城里，陪嫁里还有电视机、手表，自行车。儿子庆江去当兵，据说也是留在了部队。还有小女儿小兰，和万小玲一般大，现在在城里读大学。

她就不信了，就凭大伯大伯母两个懒人，从不劳动靠什么撑起这个家？还不是有孙氏在其中贴补！再说句不好听的，孙氏哪来的钱？还不是其他兄弟的

就在她抱着枕头快到家的时候，看到家门口围着好多人。

家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