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安祈不再说话,他看着妹妹,孟安年哭得身体发抖。
他再看着弟弟,孟安佑站得笔直,一副随时准备离开的样子。
大脑的思考告诉自己,这个决定很重要。
他身体里的血,是由孟煜城和花无眠共同组合的,此刻在经脉中无声的流动着。
他不能让弟弟妹妹去面对危险,因为他是大哥。
过了很久,孟安祈吸了一口气。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掀开被子下床,走到书桌前拿起毛笔。
他的手有些抖动,沾了墨,在纸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字——我去找爹爹娘亲。
纸上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只有这六个字。
他做完这件事,转向弟妹说:“走吧。”
他的声音很轻,但此时已经没有了犹豫。
煜王府的夜晚很安静,下人都睡了。
没有人看见三个身影在假山和回廊的阴影里偷偷移动。
孟安祈熟悉王府的每一条路,他带着弟弟妹妹,借着矮小的体型避开了所有巡夜的护卫。
他们来到一个偏僻的院落。这个院子很久没人用了。
院子里有一口枯井,是当年花无眠为了以防万一,特意打造的。
孟佑安在井壁上摸索,找到一块砖石,然后用力向内按。
“咔哒,”一声轻响。
井壁侧面打开一道门,门很窄,只够一个人通过,门后是黑漆漆的通道。
这条密道通向府外的一条小巷,花无眠把这个秘密告诉过他,说他是哥哥,必要的时候可以保护弟弟妹妹。
“跟紧我,”孟安祈第一个钻进去,孟安佑护着妹妹跟在后面。
黑暗的通道里只有三个孩子的呼吸声,他们的心跳在疯狂加速。
天色刚亮,谢淮像往日一样推开孩子们的卧房门叫他们起床学习,他一夜没睡,原本的计划是天亮后安排人手,然而打开门后,迎接他的是三张空空如也的床。
被子叠得很整齐,仿佛床的主人好像只是早起去院子玩了。
看到这一幕,谢淮的心瞬间向下沉。
他的视线扫过房间,最后定格在书桌的纸条上。
他走过去拿起那张纸,上面写着稚嫩的字体,谢淮拿着纸条,只感觉感觉手心发麻。
好啊好啊,真不愧跟花无眠是母子!花无眠留下纸条偷溜也就算了,这三个小崽子真是有样学样的!可恶!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所有的情绪都已敛去,只剩下冰霜般的冷静。
这帮小崽子!
他早就料到他们会不甘心,却没想到他们行动得如此之快,大半夜不睡觉就跑了!还溜得如此悄无声息!
谢淮没有声张,他转身走出卧房,快步进入自己的书房。
他没有点灯,对着空无一人的阴影处下令道:“人不见了。”
唰!
几道黑影出现在他面前,为首的是影一,花无眠跟孟煜城此时都不在王府,所以孟煜城的影卫听从谢淮差遣。
还好谢淮提前让影一盯住了小崽子,不然找他们那个小豆丁身高躲起来还真发现不了。
影一知道这三个小家伙也是一个比一个犟,所以只盯不拦,不然拦下这一次,他们长了记性后还会有更精的下一次。
他回答:“谢公子,他们走了密道,往北去了。”
谢淮的分析快得惊人,“他们三个三岁的小孩儿身上盘缠有限,必须住店吃饭,腿短走不远。”
他停了一下,继续下令道:“分两队,一队立刻出城,沿着北上的官道追踪。沿途客栈跟食肆都要查。另一队在城内各出口和要道搜寻,看看有没有人见过他们。”
话落后他沉思片刻,又补充了一句:“记住。”
谢淮的语气不容置疑,“你们的任务是暗中保护,在他们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不许出现,也不许干涉他们的行动。”
他的目的就是让他们长记性记住疼!什么初生牛犊不怕虎,屁大点小鼻嘎就敢离家出走了!必须得治治他们才行!
“是!”影卫们齐声应答。
“他们很聪明,警惕心高,不要让他们发现。”
谢淮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最好他们真有那个毅力走到北境!要是真有那个如果,那你们就一路护送到雁门关,交给王爷。如果……如果王爷出事……”
他的话没有说完,只是握着纸条的手指用力,指节都泛白。
“不惜一切代价,把他们活着带回来。”
“遵命!”
话音落下,黑影再次化作虚无,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书房重新安静下来,只剩谢淮一个人站在窗前,定定的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天边,晨光出现的照亮了京城。
在城东一条小巷的尽头,一扇破旧的木门从里面被推开。
孟安祈探出头,警惕地向外观察了一会儿,才对身后招手。
三个孩子走出小巷,他们穿着普通布衣,脸上还有灰尘。
他们走出了煜王府的庇护,站在了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的京城大街上。
冷风吹来,孟安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下意识地抓紧了两个哥哥的手。
繁华的街道,陌生的面孔,巨大的喧嚣,这一切都让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渺小,心中难免不安起来。
孟安佑抬头望向北方,那里是爹娘所在的方向,也是战场。
与此同时的金銮殿上,气氛变得压抑。
一名老臣跪在最前面,胡子因为激动在抖动着。
“陛下!万万不可!您是万金之躯,国之根本,怎可亲赴险境!”
“是啊陛下!北境战事危险,刀剑不长眼,您要是有事,我大昭明江山社稷该当如何!”
劝谏的声音此起彼伏,数十名文武官员跪了一地,人人脸上都是恳求和惶恐。
龙椅之上,孟景一身明黄龙袍,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大殿里回荡着臣子们的哀求,他都充耳不闻。
直到殿内声音渐小,他才缓缓开口:“说完了?”
这没有情绪的两个字让所有官员心里都一紧,那名老臣还想再劝。
他抬起头刚要开口,恰好对上了孟景投来的视线。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
这个年轻人平静的眼底,竟然令他如此胆怯。
老臣喉咙一紧,吓得所有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朕再说一次,”孟景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御阶。
他的龙靴踩在光洁的金砖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雁门关告急,煜亲王生死未卜。朕,御驾亲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