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安祈紧紧抱着妹妹的手臂，听到她说的那番话忍不住红着眼眶。

“妹妹别哭，爹娘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谢淮看着眼前这三个孩子，一个哭得撕心裂肺，两个强忍着担忧故作坚强，只觉得心头压上了一块巨石。

他将孟安年重新放回床上，用被子裹紧。

“今晚我守在这里，你们都好好睡觉。明天一早，我就派人去打探前线的消息，一有回信立刻告诉你们，好吗？”这是他唯一能做的承诺。

孟安年似乎是哭累了，抽噎声渐渐小了下去，只是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谢淮，小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看着小家伙不信任的眼神，谢淮气笑了，他轻轻拍了拍年年的脑袋。

“好啦，快点睡吧，毛都没长齐还那么爱操心。”

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守着三个孩子一夜未眠。

他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孟煜城用兵如神，雁门关固若金汤，绝不可能出事。

可孟安年那一声声泣血的哭喊却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反复回响，直到天色微亮，卧房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孟安年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蜷缩在被子里沉沉睡去。

谢淮轻手轻脚地起身，准备去安排探听消息的事。

然而，他前脚刚离开，本该熟睡的孟安佑就睁开了眼睛。

他悄悄爬下床走到妹妹的床边，久久地凝视着她挂着泪痕的睡颜。

妹妹的恐慌他也感受到了，那种心被揪紧的感觉让他一整夜都无法安睡。

他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可万一呢？万一爹娘真的出事了呢？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里生根发芽。

夜更深了，孟安佑辗转反侧，最终还是悄悄起身。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摸黑来到妹妹的床边后发现床上竟然空无一人。

他心中一惊，连忙四下寻找，最后在卧房角落的衣箱旁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孟安年正蹲在地上，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吃力地往一个小小的布包袱里塞着东西。

一件小衣服，两块昨天没舍得吃的桂花糕，还有一个小小的药瓶。

“年年，你在做什么？”孟祈安压低了声音问道。

孟安年被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啪嗒”掉在地上。

她回过头看到是哥哥，眼泪又涌了上来。

但她没有哭出声，只是倔强地擦掉眼泪，捡起地上的东西继续往包袱里塞，那副模样分明是不打算放弃。

孟安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他走过去蹲下身。

“你真的要去？”

“嗯。”孟安年重重地点头，声音还带着闷闷的鼻音，“谢叔叔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

她抬起头，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哥哥，我听外面的人说，明天一早堂叔会派一支运送粮草的军队去北境。我们长得小，可以偷偷躲在装粮食的马车里，他们肯定发现不了我们。”

她的计划天真又漏洞百出，可那份不顾一切的决心让孟安佑感到一阵心颤。

孟安年见他不说话，伸出小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

“哥哥，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她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孟安祈的床铺，他已经沉沉睡去。

“我们把大哥也叫上，大哥那么聪明，你那么壮实，我们一定有办法带我们找到爹爹和娘亲的。”

小女孩的声音很轻，倔强的说道：“我们一起去，去救爹爹，去救娘亲。”

孟安佑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他看着妹妹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那里面只剩下一种近乎绝望的执拗。

他拉住妹妹还要继续收拾的手转向另一张床铺，那里，孟安祈的呼吸平稳，似乎睡得很沉。

“我们得叫上大哥，”孟安祈终于坚定的点了点头，“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孟安年重重地点头，泪水又一次滑落，她却连擦拭都顾不上了。

两个小小的身影蹑手蹑脚地来到孟安祈的床边，孟安年轻轻推了推他。

“大哥，大哥？”

孟安祈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梦话，并没有醒来。

“大哥！”孟安年急了，声音不自觉地大了一些。

这一声终于惊醒了孟安祈，他哆嗦了一下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两个兄妹站在床前，月光下，他们的脸上都挂着泪痕。

“怎么了年年？”他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又做噩梦了？”

孟安佑开门见山道：“大哥，我们走吧。”

孟安祈的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愣了一会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走？去哪里？你们真要去北境？很危险的！”

“没有别的办法了！”孟安年急切地反驳，她把自己的小包袱举到孟安祈面前。

“我梦到爹爹和娘亲了！他们很危险！我们要去救他们！”

孟安祈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他看向孟安佑，希望这个当二哥的能理智一点。

“哥哥，年年的感觉你也知道的，”孟安佑的表情无比严肃，“谢叔叔不会带我们去的，我们只能自己去。再等下去，就真的来不及了。”

“胡闹！”孟佑安压低了声音呵斥，“我觉得谢叔叔说得对，你们知道北境有多远吗？路上有多少危险？我们三个小孩子，还没走出京城就会被坏人抓走！到时候不但救不了爹娘，还会让他们分心！”

他说的都是道理，是谢淮白天说过的翻版。

可是孟安年只是一个劲地摇头，眼泪掉得更凶了。

“我不管！我就是要去！爹爹快死了！娘亲也不见了！我不要当没有爹娘的孩子！”小女孩的哭声被死死地压抑在喉咙里，一下下的抽噎着。

孟安佑上前一步，他直视着大哥的眼睛，说道：“大哥，你说的都对。但是，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等消息，等来的可能是爹娘的死讯。到时候你我后悔一辈子，还有用吗？”

“我们去了又能做什么？”孟安祈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颤抖，他虽然是大哥，但是终究只是个三岁幼童罢了。

“我不知道。”孟安佑诚实地回答：“但我们必须在他们身边，哪怕……哪怕是死，我们一家人也要在一起。”

“若城亡，我们一家人就在地下团聚。”

这是花无眠曾经对孟煜城说过的话，此刻竟从一个三岁孩子的口中，以另一种方式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