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眠没说话，只是晃腿的动作停了。

孟煜城叹了口气在花无眠身边坐下，伸手想去握她的手。

“清月她大病初愈，身子骨太弱，实在受不得半点刺激。以后你尽量别再气她了，好吗？她毕竟是客。”

花无眠终于转过头看着他。

“那我呢？”

她的声音很轻，孟煜城却觉得心口被什么刺了一下。

“我还怀着你的孩子呢。”

这一句话让孟煜城所有的解释的说辞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知道她委屈了。

孟煜城伸出长臂将花无眠整个人都揽进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道：“我知道是委屈你了，但是你放心，等清月的身体彻底养好，我就会安排她搬出王府，为她寻一处妥当的宅子。”

孟煜城的话语中透着歉疚，表情是难以言说的无奈。

他收紧了手臂，在她耳边低声哄劝：“就……再等一等，好不好？”

孟煜城那句“再等一等”，让花无眠心里堵得慌，不疼但又闷得厉害。

她没再说什么，夜里睡得也还算安稳，只是翻身的次数比往常多了些。

次日用过午膳，花无眠照例要去园子里散步消食。

先前韩欲尧嘱咐过她怀的是三胎，月份大了身子会更沉，每日里须得多走动走动，将来生产时才能更顺遂些。

午后暖风和煦，花无眠扶着丫鬟的手慢悠悠地走在青石板路上，脚下踩着斑驳的树影，心情也跟着轻快了些。

她们刚绕过一片海棠林便看见不远处的回廊下立着一个纤弱的身影——那人是沈清月，她似乎是特意等在那里的。

“花妹妹。”沈清月迎了上来，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歉意跟担忧。

“昨日宴上之事，是清月身子不争气，扰了大家的兴致。煜城他……没有怪罪你吧？他那人向来嘴硬心软，若说了什么重话，还望妹妹千万别放在心上。”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把自己撇清又把孟煜城往自己身边拉扯，让人听着便觉得她才是最懂孟煜城的。

花无眠眨了眨眼，似乎没听出那话里的弯弯绕绕，只摇了摇头：“他没有怪我。”

沈清月看她这副模样，眼底不自觉地掠过一抹不屑，旋即又堆起温婉的笑着道：“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她说着亲热地走近一步，与花无眠靠得近了些。

“说起来，我搬来这揽月小筑后，还未曾与妹妹好好亲近一番。前面不远处有个假山湖，景致不错，不如我们一道去那边散散心？”

花无眠想了想，去哪儿走不是走，便点了下头。

两人一前一后地朝着湖边走去，湖畔杨柳依依，微风拂过湖面，漾起圈圈涟漪。

“煜城待妹妹真好，”沈清月望着湖面，声音里带着几分幽然的追忆，“我记得，他从前最是不喜甜食，如今却会特意吩咐厨房为你备下牛乳羹。可见他对妹妹是用了心的。”

她顿了顿突然话锋一转，“其实，他从前对我也是这般。我爱听琴，他便寻遍天下名琴。我喜作画，他便为我搜罗前朝孤本。只可惜，造化弄人……”

花无眠没接话，只是蹲下身捡起一颗圆润的石子朝着湖心丢了过去。

石子在水面跳了三下，才“噗通”一声沉了底。

“你看，它跳了三下。”她仰起头像个发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眉眼弯弯地对沈清月说：“你看我厉害吧。”

沈清月见状一阵无语。

她精心铺垫的情绪再次被花无眠这个蠢货这一下打断，心头涌上一股无名火！

沈清月面上依旧是那副柔弱不堪的模样，她看着花无眠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心中忍不住冷笑。

装疯卖傻！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沈清月眼看花无眠软硬不吃，便干脆心一横，正要下石阶的脚突然一崴。

“哎呀！”沈清月忽然抬手扶住额头，身子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

“许是站得久了，头有些晕，我的脚踝好像有点崴了。”

她说着脚步虚浮地朝湖边靠了过去，仿佛要寻个石头坐下。

就在与花无眠错身而过的瞬间，她的身子猛地一软，整个人直直地朝着冰凉的湖水里倒了下去！

“啊——”一声尖叫划破了午后的宁静。

刚刚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花无眠直接被吓傻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在不远处的林子里，沈清月的贴身丫鬟也跟着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呼喊：“来人啊！救命啊！沈小姐掉进湖里了！”

这声呼喊刚落，孟煜城的身影便从另一条小径上猛地冲了出来，速度快得惊人。

他一眼便看见了在水中挣扎扑腾的沈清月，以及站在岸边手里还捏着一颗石子，表情呆呆的花无眠。

府里这几日关于“傻王妃善妒”的流言蜚语瞬间在他脑海里炸开。

昨夜花无眠流露出的那点委屈此刻竟成了嫉妒的佐证！

那份对沈家的愧疚和对沈清月的怜惜，霎时化作熊熊怒火，烧得他胸口发疼。

孟煜城来不及多想，他甚至没看花无眠第二眼便纵身跳入了湖中，奋力将已经呛了好几口水的沈清月救了上来。

“咳咳……咳！”沈清月被他抱在怀里，浑身湿透，冷得瑟瑟发抖。

她虚弱地咳着水，嘴巴一张一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清月的眼睛无辜又恐惧地朝岸上的花无眠看了一眼，只是那一眼的意味颇深。

沈清月的这个举动彻底击溃了孟煜城心里的防线。

他抱着怀中气若游丝的人，转头面向花无眠，周身的气息瞬间降至冰点。

花无眠这才反应了过来，她慌张的连忙摆手道：“不不不，不是我，是，是她自己……”

“好了！”还没等花无眠说完，孟煜城便厉声打断，“夫人，你为何要这般胡闹？”

他声音低沉，字字带着压抑的怒气，“就算不是你推的，也定是你出言刺激了清月！本王回头自会查清楚，但现在你不要再添乱了！”

花无眠有些怔怔的看着他，看着他从未有过的严厉眼神，看着他毫不犹豫将另一个女人护在怀里的姿态，看着他眼中的全然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