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巨响，海水炸开，一个庞然大物破水而出，掀起滔天巨浪。

那是一头形似巨型乌贼，却长着上百条如同山脉般粗壮触手的海兽，每一条触手上都布满了房屋大小的吸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它的头顶，生着一只巨大的独眼，正死死地盯着他们这块渺小的木板，充满了暴虐与贪婪。

“是传说中的百目海妖！”顾清颜脸色一变，如临大敌。

典籍记载此妖兽性残暴，实力堪比化神后期的大修士，寻常龙族见了都要绕道而行。

然而那足以将一座岛屿拍碎的巨浪，在靠近木板三尺范围时，便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堤坝自动向两侧分开，连三人的衣角都未曾沾湿。

李长生负手而立，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反倒是啃胡萝卜的润月被这大家伙吓了一跳，手里的胡萝卜都差点掉了。

她看着那头狰狞的巨兽，歪了歪小脑袋，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觉得有些好奇。

她举起手里啃了一半的胡萝卜，冲着那百目海妖脆生生地喊道：“喂，大块头，你是不是也饿了呀？要不要尝尝我的胡萝卜？”

百目海妖那巨大的独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它纵横这片海域数千年，见过求饶的，见过反抗的，也见过吓得屁滚尿流的，但还从未见过有谁敢在它面前问它要不要吃胡萝卜的。

它正要发怒，用触手将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虫子碾成粉末却突然对上了李长生的目光。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在那道目光下，它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在战栗，仿佛只要对方一个念头自己就会从这个世界上被彻底抹去。

“咕噜……”

百目海妖发出一声奇怪的悲鸣，巨大的独眼里写满了惊恐。

它……它好像看到了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祇。

下一秒，这头能让东海龙宫都头疼不已的远古凶兽，做出了一个让顾清颜目瞪口呆的举动。

它小心翼翼地收回所有触手，庞大的身躯以一种与体型完全不符的敏捷，“噗通”一声，重新钻回了海里，连个水花都不敢溅得太高生怕惊扰了这位大人物。

海面，恢复了平静。

顾清颜握着剑的手，僵在半空，久久无法放下。

润月则是有些失望地“啊”了一声，收回了她的胡萝卜：“真小气，一根胡萝卜都不要。”

李长生终于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它不爱吃素。”

他们继续前行，可周围的环境变得越来越诡异。

海水慢慢变成了黑色，空中挂上了一轮残月。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长生才停下了木板。

在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漩涡，这便是归墟之门真正的入口。

“我们到了。”李长生看着那片虚无。

“这里就是……”顾清颜看着那漩涡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嗯。”李长生点了点头，“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就在这里。”

话音落下他驾驭着那块木板朝着归墟之口驶了进去。

一头扎进那黑色漩涡时，顾清颜就感觉自己就要被拆解掉。

她死死咬着嘴唇，目光艰难的锁定着前方那个白色的背影。

那道身影是这片无尽混沌中唯一不变的坐标。

任凭周围的世界如何变幻，他脚下的木板依旧平稳。

“哇！李大哥快看！那个好像一团彩色的棉花糖！”润月的声音响起。

顾清颜循声望去，只见润月正指着一团由破碎法则交织而成的光团，小脸上满是好奇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顾清颜：“……”

她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视死如归的悲壮显得有些多余。

木板的冲势渐渐停下。

这里就是归墟，万物的终点。

顾清颜脸色苍白强行压下神魂的悸动，握紧了手中的剑。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直接在三人的脑海中响起。

“欢迎光临。”

“真是许久……没有见过如此鲜活的食物，主动走进我的胃里了。”

无数破碎的世界残骸与混沌的能量被强行糅合在一起，最终化作了一尊遮天蔽日的巨大王座。

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个身影。

他便是楚天邪的主人，那个自以为是的黄雀。

“不得不承认，你很强。”王座上的身影开口，血色的双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李长生，“那一剑，隔着一个世界，依然让我感到了些许的……惊喜。若是在外面的世界，我或许真要对你退避三舍。”

他的声音里带着居高临下的赞许。

“但是在这里，在这归墟之中，一切法则由我制定，一切力量由我掌控。在这里，我，即是天道。”

他抬起手，整个归墟空间都在随之共鸣。

“现在，告诉我，渺小的闯入者，你凭什么，敢踏入我的国度？”

面对这毁天灭地般的威势，李长生只是平静地环顾四周，然后将目光落在了那尊由世界残骸构成的王座上。

他没有回答，反倒是润月躲在他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地嘀咕：“李大哥，那个叔叔的椅子看起来好咯屁股，上面还有尖尖的石头，他坐着不难受吗？”

王座上那君临天下的气势凝固了。

咯屁股？

“放肆！”

一声怒喝化作实质的法则风暴朝着三人席卷而来。

顾清颜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死亡阴影笼罩下来。

然而，李长生只是轻轻抬起了脚，对着脚下的木板，又是随意地一跺。

“咚。”

那足以湮灭一切的力量，在接触到这道涟漪的刹那消弭于无形。

风平浪静。

王座上的身影，彻底沉默了。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李长生抬起眼，目光终于正式落在了那道身影之上。

“你的徒子徒孙太吵，把我的院子弄得乌烟瘴气。”

这话语听在那位自诩为天道的身影耳中，无异于最极致的羞辱与蔑视。

“放肆！”

王座上的身影终于彻底暴怒。

“在本座的国度里，你还敢如此猖狂！”

“既然你如此喜欢你的院子，那本座就成全你！”

他伸出手，对着李长生脚下的木板遥遥一握。

“湮灭！”

王座上的身影瞳孔骤缩。

“咔嚓。”

裂痕，从王座的根基处出现瞬间蔓延。

自诩为天道的归墟之主，脸上的惊骇永远凝固。

连同他那拼凑起来的国度，一同化作了最纯粹的尘埃，消散于无。

混沌褪去，露出背后寂静的星海。

“哇！”润月指着远处一颗璀璨的星辰，晃着李长生的衣角，“李大哥，我们去那里看看吧，那里一定有更大更甜的胡萝卜！”

李长生笑了笑，脚下的木板调转方向载着三人，化作一缕流光驶向了那片星海深处。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