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顾清颜和乌雅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

她们的记忆还停留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掳走的那一刻，此刻醒来，看着眼前陌生的溶洞和一片狼藉的景象都有些茫然。

“雅儿！”

乌蒙高大的身躯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速度，几步就冲到了高台下。

他看着安然无恙的女儿，那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这个在万军面前都未曾皱眉的蛮族汉子，此刻嘴唇哆嗦着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爹？”乌雅看清了来人，眼里化作了惊喜和委屈，“阿爹！我……我这是在哪？”

另一边，李长生已经走到了顾清颜的面前。

她也看到了他，依旧是那身白衣，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神情。

四目相对，没有多余的言语。

“我来晚了。”李长生开口，声音里带着歉意。

顾清颜看着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摇了摇头：“不，你来得刚刚好。”

她虽然不知晓全部经过，但从现场残留的气息和乌蒙等人的反应，也能猜出刚才的凶险。

她更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又一次将她从深渊中拉了回来。

“顾姐姐！乌雅姐姐！你们醒啦！”润月终于迈开小短腿跑了过来，她先是围着两人转了一圈，确认她们没有缺胳膊少腿，然后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两根洗得干干净净的胡萝卜，一人递了一根。

“你们肯定饿坏了，快吃吧，我这个可甜了，吃了能长高高！”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刚刚还沉浸在劫后余生情绪中的乌雅和顾清颜都愣住了，随即都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凝重的气氛顿时被冲淡了不少。

就在这时，敖冰和乌蒙对视一眼，整理了一下身上破损的战甲和衣袍，神色肃穆地走到了李长生的面前。

“扑通！”

乌蒙没有任何犹豫，单膝跪地，右手抚胸，向李长生行了一个蛮族最重的礼节。

“李长生！不，李前辈！”他抬起头，脸上满是愧疚与敬畏，“之前是我乌蒙有眼不识泰山，被猪油蒙了心，处处与你为难。你非但没有计较，还救了我女儿的性命，此等大恩，我乌蒙和我身后的黑石部落，没齿难忘！”

敖冰也收起了他那与生俱来的高傲，对着李长生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

“李前辈，晚辈敖冰，为之前在茶楼的狂悖无礼，向您致歉。”他的声音诚恳无比，“您不仅拯救了龙临城数十万生灵，更保住了我东海的龙脉分支。此等恩情，敖冰必将一字不漏地禀明父王，东海龙宫上下，感激不尽。”

这位东海三太子，此刻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他终于明白，父王为何会与一个人类立下盟约。

眼前这人，其实力恐怕早已超出了他们所能理解的范畴。

那一挥袖，那一指，尤其是最后那一道“剑来”，已经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面对两人的郑重道谢，李长生只是摆了摆手：“举手之劳，不必挂齿。我来此，只为寻人。”

他的目光在化为尘埃的祭坛中心扫过，似乎发现了什么。

他随手一招，一颗鸽蛋大小通体浑圆的珠子从灰烬中飞出，落入他的手中。

那珠子原本被魔气污染，黯淡无光，但在李长生灵力的温养下洗尽铅华，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宝光，一股纯正的龙气弥漫开来。

正是东海龙宫失窃的至宝，龙珠。

“你们的东西。”李长生看也没看随手将龙珠抛给了敖冰。

敖冰手忙脚乱地接住，感受到龙珠上传来的熟悉的力量。

这件关乎龙族气运的至宝，他本以为要耗费无数心力才能寻回，甚至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没想到就这么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找回。

事情了结，一行人离开了地底溶洞。

外面的城主府已经没有了魔物但龙临城却已是一片废墟。

劫后余生的百姓们从藏身之处走出，哭喊声、呻吟声交织在一起。

敖冰和乌蒙看着这一切，神色复杂。

他们知道若不是李长生，这座城这条龙脉都将彻底消失。

府邸门口到了分别的时候。

“李前辈！”乌蒙从怀中取出一枚用凶兽骨头打磨而成的海螺，郑重的递给李长生，“这是我蛮族的传讯骨螺，你对我们父女有再造之恩，大恩不言谢。日后若有差遣，只需吹响此螺，我蛮族十万大山，皆是你的后盾！”

李长生看了他一眼，还是收下了。

敖冰也上前一步，从自己胸口处竟硬生生揭下了一片龙鳞递了过来。

“前辈，此乃我的护心逆鳞。”他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无比坚定，“凭此鳞，可见我如见父王，可号令东海万里水域。前辈若有差遣，东海水族，莫敢不从！”

送走了各自带着任务离去的敖冰和乌蒙，李长生带着顾清颜和润月在城中寻了一家还算完好的客栈住下了。

房间内顾清颜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气息也平稳了许多。

她坐在桌边为李长生沏了一杯茶，一如往昔。

只是她的目光总会不经意地落在李长生的侧脸上，眼神里蕴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有感激，有安心，有好奇，更有一种深深的震撼。

李长生站在窗边，看着夕阳下满目疮痍的龙临城眼神平静。

润月坐在他脚边的小板凳上，一边啃着胡萝卜，一边含糊不清地问：“李大哥，那个坏蛋说的主人，是不是就不会来了呀？”

李长生闻言，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天际。

归墟之门虽毁，楚天邪也已身死道消。

但一股魔气好像在远处观望着这一切，他也未知。

润月坐在小板凳上，两条小腿晃悠着，小嘴一鼓一鼓地啃着胡萝卜，大眼睛好奇地在李长生和顾清颜之间来回打量。

顾清颜已经换上了一身素雅的月白长裙，她坐在桌边，神情专注地为李长生沏茶。

从醒来到现在，她一句话都没有问。

但她心中的惊涛骇浪远比那地底溶洞中的龙脉还要剧烈。

一挥袖，万魔皆灭。

一指点，天堑崩塌。

一言出，剑从天外来。

那个曾与她在小镇上喝茶听雨的男子，究竟是何等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