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竟将手中那件染血的青衫外袍双手捧起，直直递到李长生面前，眼神炽热而大胆，带着蛮族女子特有的直白与执拗。

帐内一片死寂。

守卫紧张地按着刀柄，大气不敢出。

李长生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乌雅脸上，那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冰冷与审视。

“报恩？”李长生声音平淡，却带着千钧之力，“你父兄率十万铁骑南下，屠城灭寨，所过之处鸡犬不留，尸骸枕藉之时，可曾听过边镇妇孺的哭喊？可曾给过她们‘报恩’的机会？”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目光锐利如刀，直刺乌雅眼底那点自以为是的“明白”：“你阿娘惨死，你便觉天塌地陷，恨意滔天。那我南境万千失去父母妻儿的百姓，他们的恨，又该向谁讨？”

“放下你那可笑的‘报恩’念头。约束好你的族人，守好你的北地，便是对李某，对这片土地最大的‘报答’。至于跟着我？”

李长生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与冷厉，“再敢纠缠，休怪李某将你与你父兄，同罪论处！扔出去！”

最后三个字，是对帐外守卫说的。

“是！”两名守卫如蒙大赦，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还想挣扎叫嚷的乌雅，不由分说地将她拖出了营帐。

“李长生！你等着！我不会放弃的！我乌雅说到做到——！”乌雅不甘的尖叫声渐渐远去。

帐帘重新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李长生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冷硬。他看向一旁静立的萧映雪：“映雪，收拾行装，一个时辰后，开拔西行。”

“是，师兄。”萧映雪应道，赤金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忧虑，但并未多言。

然而，乌雅的“纠缠”才刚刚开始。

大军西行，跋山涉水。

无论队伍是疾驰在荒原，还是驻扎于山谷，那道火红的身影总能如同跗骨之蛆般出现。

她似乎彻底抛却了公主的身份与矜持，也抛却了曾经的仇恨，只剩下对李长生救命之恩的狂热“报偿”执念。

李长生宿营，她就在营地外生一堆篝火，抱着膝盖死死盯着主帐方向。

李长生策马行军，她就骑着一匹抢来的快马，不远不近地缀在队伍侧翼，目光灼灼。

李长生停下休整，她便立刻凑上来，捧着不知从哪里猎来的、烤得焦黑的野味，或是用皮囊装着的、北地特有的烈酒，直愣愣地往李长生面前递。

“李长生！尝尝这个！我亲手烤的鹿肉！”

“喝口酒暖暖身子吧！我们北地的‘火刀子’，最够劲！”

“喂！你看我新编的鞭子好不好看？我教你骑射吧？我们蛮族的马术天下第一！”

每一次，都被李长生身边如临大敌的渡厄剑宗弟子和赵铁柱等人毫不客气地拦下。

推搡、呵斥、甚至拔剑相向都成了常态。乌雅却浑不在意，被推开了又凑上来，呵斥声只当耳旁风，眼中只有那个冷硬如山的背影，那份执着近乎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