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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加书签王府的某个偏处,时不时从房内发出低低的欢愉声。时而似泣,时而似吟。
榻上的女子却是不断的压抑自己,眸中含泪,银牙咬碎。然而她的双眼并未失神,依旧保持着原本的清眸。
莲花纹的围帐在凉风中时时扬起,窗外荷塘亦是传来初春的蛙鸣阵阵。
女子柔白的面庞红晕渐现,不知不觉中,几度扬起脖颈,就如同春图绘卷,美不胜收。
终于,她痛苦的咬住对方的肩头,将尖叫吞回喉间,美目之中滚滚泪珠,几度有昏厥过去的感觉。
自他走后,陆云袖才撑着疲倦的身子坐起,靠在榻上,面上还残留着些许红晕,称得那张芙蓉面更是了几分。她双眸微微有些黯淡,望着那个男人离开的行迹,却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个人,她始终还不知来路,每每近了,却又远了。嫁进睿王府做冥婚新娘,守着活寡,屈指算来,却已有数月……
陆云袖静静的坐在窗边,窗飞雪俨然已经掩盖大地,纵是隆冬腊月,这红梅绽放的异常鲜艳,就如同屋里的人们讨论的话题那般热烈。
而恰恰,不管是姑姑、还是姑父,又或者是正在堂中的表妹,都欣喜若狂的说着:李家欠了睿王府这些年的债务,总算是还清了。
是的,陆云袖三日后,将要以冥婚的形式,抱着小公子的牌位嫁进王府。
睿王府小公子,在几日前突然暴毙,伤心欲绝的侧王妃,恳请睿王爷替她做主,为小公子择一房妻室,也好尽了这爹娘的责任。
表妹李依依笑盈盈的坐在她的对面,握住她的手说:“表姐,谢谢你代替我嫁进王府,依依真不知道如何报答。”
陆云袖勉强笑了笑,方才这一家人抱在一块肆意狂欢的嘴脸,真是以为她没瞧见幺?将手着紧抽回,“云袖这些年一直寄养在这里,如果没有姑姑姑父,何来这般安稳的生活,报答是应该的。”
李依依捧着脸,还非常艳羡的说:“我听闻那大世子沈风栖,自有风骨,在民间传闻更是才子一位,表姐若是进去,能否为妹妹引荐一番?”
陆云袖心中觉着一阵恶心,奈何面上却是不能有任何表现,遂淡淡的起身,“妹妹放心,此事姐姐定会成全。”
说完话后,她转身离去,一身朴素蓝衫更显得冬日里的单薄,寥寥无亲。
所谓选中的女子,自是假话。原本睿王府看中的,本是李家的独女李依依,但是姑姑与姑父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牌位,两人商量之后,不管不顾陆云袖是否会反对,便擅自将李依依改成了李家养女陆云袖的名字。
陆云袖得知之后,几度想要扑上去质问自己那狠心的姑姑。终究还是选择望着满室简陋,放弃挣扎。有什么用呢?她总比李依依要隔的远,不能当真让自己的亲身女儿断送青春,入了近如坟墓的洞房。自父母早逝,寄养在姑姑家数年的她,也算是有了点作用不是?
陆云袖自嘲的望着渐渐染上霞光的满天霓彩,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为自己往后更加孤苦无依的生活。
一大清早便有睿王府送来的所谓彩礼,放在堂屋正中的,有真绸缎尺头和金银财宝,但另一半却是纸糊的皮、棉、夹、单衣服各一件,锦匣两对,内装耳环、镯子、戒指及簪子之类的首饰。
在这桩子买卖里,姑姑姑父是有赚无赔,他们只需要还回去纸样的冥器,在小公子的牌位前陈列半天便可。
姑姑收拾了好半天的彩礼,总算是有时间来与陆云袖说话,“云袖啊,在睿王府要好好生活。以后姑姑说不定要指着你了。”
陆云袖微微挑眉,表面看起来似是低眉顺眼,然而心中却冷冷地嘲笑着,她说:“幸好这番是冥婚,不是要了我的命去做合葬,想来倒是我讨了运气。将来若我有机会得势,自然不会忘记姑姑对我的恩德。”
这家人当真将她当做傻子。原本王府相中的是李依依,姑父姑母硬是教相士在王爷王妃面前一番陈词,说自己比李依依的八字更合,最后王府才欣然同意,由她代李依依出嫁。
陆云袖见她走了出去,才转身对着那小铜镜开始描画,她着了红妆,往日清秀无澜的面容因着那晕红,反倒添了几分艳丽。一生只有一次的机缘,哪怕是嫁个死鬼,也是自己的命。
眉黛轻描,朱砂微染,扣上的胭脂盒上细细绘着出水的清荷,似乎有轻烟盘绕,正点在搁在桌上的所谓夫君的牌位上,看着看着便有些恍惚。
小公子沈风景,现年十九,论年岁,比陆云袖大上三岁,若果活在世上,恐怕在她心里,也是个不错的姻缘。毕竟虽则豆蔻,却终究不能有机会结识出色的男子。毕竟在这李家,她也不过是个寄养的孤女。
恍恍惚惚的,陆云袖被媒婆盖上了喜帕,双手硬了一个牌位,被人领着上了花轿她的身后传来姑姑姑父撕心裂肺的啼哭声。旁人说,这冥婚啊,便是红事白事交加,哭是一定要哭的,哭的越惨,这死了的那位,在地府过的越安康。为了让睿王府的人看的清楚,李家一家人哭的格外卖力。
有人说,这李家不厚道,光顾着挣钱还债,却不顾这孤女的命数多惨;也有说,这王府里还不知会给她什么欺凌,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一定好过;甚至还有说闹的什么幺蛾子,且不得这娘子进去,会给王爷做了小……
小公子的棺材还停在灵堂,横梁上又结着鲜红的花球,红的、白的、纸的、金的,这异常诡异的一幕,令来宾们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陆云袖就在这样奇怪的环境中,独自一人拜完天地,而后被两个丫鬟送入了偏僻的新房。
自昨日一夜未眠,到今日这折腾连连,不但饿,还乏累。但自从丫鬟们将她送进房之后,却双双离去,再没有一个人守着她,更没有人告诉她,接下来她要做什么。
比方说,是可以直接躺倒睡下,又或者是可以小吃些东西?至少也该告诉她,何时能将这碍人的盖头取下,把手中的牌位寻个地方搁一搁。
毕竟她嫁的只是个牌位,当真没有指望会有个男人来挑盖头。想到这个,陆云袖忽然打了个冷战,她才感觉到,这个房间似乎过于安静,不但声息全无,甚至这外面的喧闹,也丝毫听不见。
新房到底有多偏僻,才能让她抱着牌位的手越来越收紧,越来越害怕。
过了许久,也未曾有半点声息,盖头盖的实在有些憋气,她终于将它拂了下来,呆呆的看着整个屋子。
比起李家给她的那个住处,自然大了许多,前后两进,老花梨四合如意纹的卧榻上铺着鲜红的被褥,几个梅花式的香几上搁着香炉,尚自散发着淡淡的荷香,这是她喜欢的味道。幸而睿王府不算太怠慢了她,至少还打听过她的喜好。
红艳艳的烛火,在微风中摇晃着。偏在这时,一阵凉风吹过,打的窗户吱呀乱响,蜡烛也跟着瞬间湮灭,陆云袖吓的扔掉了牌位,迅速坐在床上。
陆云袖倒是未曾忘记自己是与个死去的人入的洞房,这空空荡荡的,细想想还是非常渗人。她赶紧站起,走到桌旁,先寻了点吃食,胡乱口中。待填饱了些肚子后,方感觉到安定了许多。
是不是,从今以后,她只要一个人以小公子未亡人的身份过下去,便罢了?
外面的夜色逐渐深沉,冬日的月色总是会更加清冷,自窗棱中将华辉投下。陆云袖觉着有些冷,却偏偏不敢去床上歇息,若说不怕,那绝对是骗人的。方才那股寒风吹熄了蜡烛,整个房间里,都透着股森森寒意。虽则的确很困,却让她压根提不起去那张殷红如血的床上歇息的想法。
她搓着手,让自己能够在来回走动中暖和一些,偏巧不小心还一脚踩上了小公子的牌位,念了声阿弥陀佛,陆云袖弯腰拿起,再搁回了桌上。
手方停在原处未动,却豁然毛骨悚然起来。其实已经夜半三更,按理说不应有人影晃动又或者是谁来滋扰。
陆云袖不安地绞着手中的喜帕,吞了下口水,为自己壮了壮胆,默默的朝后退了几步,顺手抄起一个竹雕倚琴听松香筒,摸到床上,躲到了帘后。无奈,原本她便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当真是鬼怪滋扰,恐怕也无力回天,眼不见为净比较要紧。
不过她转念一想,或者是自己想多了,说不定是来与她说明日晨起奉茶的诸多事情,但是又看看这天色,觉着哪里似乎不妥。然而陆云袖终究是个比较胆大心细的人,咽了口水后,决定端正坐好,以待来人。
想一套,做一套。陆云袖整个人倏然紧张的蜷住,缩到床帐后头,透过绘有山水的红花厚布帘子看向外头,真的有一个人,在朝着自己慢慢走来,并且看身形,并非丫鬟。
陆云袖“蹭“的一下浑身汗毛倒竖,已然是战栗到了极点。莫、莫不真的是小公子的灵魂跑了过来?
陆云袖忽然非常后悔,方才为何烛火灭了不去点着,至少在这么幽暗的环境下,有个灯火也能给自己点勇气。
如今却是,勇气尽失。她甚至在这漫长而又短促的时间里,开始怀疑,这男人,若不是小公子,那又可能是谁。
那人依旧不说话,陆云袖心里慌得很,憋足了气就想大喊一声救命!
那人突然逼近,霎那间一把捂住了陆云袖的嘴巴,并且坐到了她的身边这不但不是鬼魂,而且是个大男人。
但是大半夜跑到新嫁娘房中的男人,有什么目的!已经不言而喻了!陆云袖险些晕厥过去,奈何被梏的紧紧,丝毫不能动弹。
【精品阅读】相忘谁先忘,倾国是故国。泠泠不肯弹,蹁跹影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