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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加书签逞了一时嘴快,便什么好事儿了,那些人逼我说出除掉绿痕的方法,我就死咬着要裴少语剜肉,于是便没人来问我了。
我心想着,那群太医是无论如何也除不掉绿痕的,如果那些人是聪明的,就该来把我从这地方恭恭敬敬地请出去才是,如此想着,在这牢里,我便也定下了心思,没打算用什么法子逃走,偶尔路过一两只乌漆的黑鼠,我就捉过来玩,弄了点小法术,那两只蠢鼠便绕成一个圈儿互相去追对方的尾巴。
我就看着看着也不晓得是过了多久,这里没有丝毫光透出来,辨不得是白天还是黑夜。
食神婆婆来的时候,带着一个大圆锅,我就嗅着香喷喷的味儿从梦里醒过来,掀了她那锅盖,就瞧着里头躺了好几条大烤鱼,我顾不得什么,用手抓起来就咬。
婆婆笑的和蔼可亲,在锅的对面坐下来,说道:“瞧你怎么这样狼狈?人间地牢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怎么不出去啊?”
她老人家果真笑容一收,严肃地问我:“那夜我分明瞧见碗被扔进了你怀里啊!牧遥丫头,你可别同我打哑谜,那碗去哪儿了?”
“我还想问你是怎的一回事呢!你那夜追的黑衣是何人?我只出来看热闹,平白无故将东西扔给我做什么?害我被冤枉成女贼差点被打板子,实话告诉你,那碗在我手里没放热就给衙门里的人拿去了,等送到恪王手里的时候成假的了,那碗说是他贡给人间皇帝的宝物,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食神婆婆反应不快,听我说完,愣神的功夫我将她那锅鱼都给啃干净了,这才听她懊恼地说:“那金碗是厨宫的东西,是老身用来煮汤的,就是一碗白水盛进去都能变成无双美味,一百多年前带金碗去了趟缥缈山给善缘煮了汤喝,回去的时候路过界河往下多看了几眼,被那没眼珠的守河将给吼了一嗓,吓得老身将碗给掉了下去,也想着过段时日去人间捡回来,但一来二去给忘了,天帝近来跟我念叨多回大喜汤,那汤唯这金碗煮出来才是真的,我这才下凡来寻。”
“按理你一个老神仙,不至于连凡人都斗不过的吧?碗呢?怎么找到的?”
“就碰着你的那夜,老身原本想去恪王府里拿出来,可有人抢在我前头下手了,那是个凡人,偷了碗就逃,我便了追上去。”
“可神仙在人间不得用法术,这是规矩你不是不晓得,况且我下凡来走的是界河,不是同你一般过了轮回道连气息都感知不出来,我喊贼那是为了让那贼怕,怕了破绽就多了,他便是因为怕才将碗给你的。”
我将她那锅踹开,往墙壁上一靠:“左右那碗现在也不在我这处,我也不晓得在何处,食神你且回九重天吧,那甚子大喜汤就随意敷衍罢了,天帝老人家忙,过两日就给忘了,你那金碗,不要也罢。”
她长叹一口气:“也只好如此了,得空了再找碗罢了。”说着,又问我:“那你还在这地牢做什么?”
“我等人风光地把我请出去。”便是刚说完,外边脚步声就响起来了,我拍拍食神的肩膀,“你赶紧回你的九重天,莫要告诉旁人你在人间见过我。”
牢门被打开,带头的是常野,一张嘴就是:“王爷让我来问你,到底有没有方法将王妃脸色的疤痕除去,若是有,便留你一命,若是没有,你也留不得了。”
“当然有,几日前不说了,除掉疤痕的唯一办法,便是剜肉吗?常侍卫,你家王爷是耳朵不大好了?”
“本王耳朵好着!”燕锦不知几时到了,突地这么一句,将我手腕又是一抓,眼睛里头泛了红血丝,语气难得凌厉:“少语闹着要自裁,若是她死了,你也活不了。”
瞧他为别的女人如此疯魔,我便有些吃味,倔劲儿上来,反抓了他的手腕,狠狠地瞪了回去,道:“我今日总算知道何为好心当做驴肝肺,何又为蛮不讲理自私自大,宋临你若是逼死我,也等同逼死你的王妃,左右我与她谁死,都是不孤单的是不是?”
我费尽心思从流荒到人间,就是为了护他周全,可他喝了孟婆汤,入了轮回道,便真正不认识我了,我倒是想甩手一走了之,可他是宋临,亦是我的燕锦。
我还未叫唤,常野倒先一剑劈了大门,吼道:“殿下不可,此女来历不明,蓄意接近殿下别有用心,怎可纳进府里?”
之后,我便真的去见了那王妃一面,宽敞的内阁,她坐在铜镜前哭的肝肠寸断,手臂上缠着白绫,被揉的皱巴,也看她的确是动过上吊的心思了。
说来也实在是想不开,我劝慰她,同她说了人间无限好,她又是尊贵的王妃,死了多可惜。
裴少语撑着肿胀的眼皮子盯着我:“他们说我从阁楼上坠下将死,是你用了仙丹妙药来救我,可吃了那东西后却使我毁了脸,我要你替我除去疤痕。”
“我本来是不愿帮你的,但你家王爷求我,我就忍不下心去拒绝,所以便来瞧一瞧你。”我摸了摸指甲盖,去碰了碰她的脸蛋,笑道:“我曾也绿了一次脸儿,的确不大漂亮。”
她伸手把我推开,细长的眉毛拧做结,高声反问:“你说王爷求你了?”
“是了。”我点点头,想到他许给我的承诺,便有些不大舒服,同她说:“宋临说只要我治好了你,便许我侧妃之位,但是我阿娘从小就教我要当得天下最好的东西,为正不为侧。”
“你什么意思?”裴少语从绣花凳上站起来,一脸惊恐地看着我,手里捏着那条拖地的白绫,往后退了好几步,匪夷道:“你想当王妃?”
我自然点头称是的,朝她又走了几步:“我得请世外高人来给你换块面皮子,将你那有绿疤的地方给取代了。你的脸好了,就去同宋临说把王妃的位子给我坐,我呢也好堂堂正正地留在他身边护着他了。”
“我就知道!”裴少语忽地便笑了,她站在木柱边上,瞧着我,啪啪地掉了两行泪珠子,凄婉地道:“自那夜里我见着你对王爷的样子我便晓得你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我不论你是谁,但我绝不允许你接近王爷。”
她那番莫名的话说罢,竟一头朝着柱子撞过去,顿时血流满面,也就疲软了身子瘫在一边没了气息。
我蹲下身子去摸她的脉搏,恰好门外的人闯进来,为首的是那个皇后,她只瞧着死去的裴少语满目怒火,一下令,齐刷刷的侍卫们拿着长剑将我围堵在中间。
皇后说将我拉下去斩首的时候,燕锦也从外边进来了,他怨恨地看了一眼我,跑向死绝了的裴少语。
说斩首也真的是要斩首的,偏将我关进一个木笼子里头,被车子拉着绕着大街转弯,我本不大在意这些目光的,不论他们是说我女贼也好,是说我害死裴少语也罢,我都本着问心无愧,没多大的感触,只是那人群里头我见到了常野,他持着一把乌黑的剑一路随着这辆木车,我同他聊了两句,晓得他是被宋临派过来看着我去死的,我便有些丧气。
尽管灵力被封敛了大半,可从这么些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也不是办不到的,我也不晓得我在期许什么东西,以至于被押送到那个斩首台的时候,竟真的多了一分莫名奇妙赴死的感慨与忧伤。
这处站着的地方,脚下都是干枯了的血渍,暗红的和木台凝结在一起,生出了许多斑点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个地方被处死,也不晓得里头的坏人有多少个,像我这样被冤枉的好人又有多少个,反正他们都死了,我也快“死了”。
又是跪,那个押送我的人要我跪着,我偏是不肯,抬头看了一眼监斩台上坐着的那个人,居然就是冤枉我是贼的胖官儿,我瞧他脸都要滴出肥油来,便不由地恶心了几分,想到那个金碗,也说不定是他搞得鬼,咽不下这口气,也不能随随便便当他们面“死”一次了。
抬了手指头,便暗中施了法术,遮住所有人的眼睛,在胖官身上下了个咒,便遁入虚无消失了。
隐隐地听见一声咒骂,是那常野的声音,说我这个妖女,可我好歹是个仙子,气不过了便又折回去也给他下了个咒术。
在人间不能用法术,我如今也是用了的,便不怕再多用那么一点点,到恪王府的时候,这里已经被挂满了白色的布条和白团花,为了不使他们暴动,我用了隐身术,早知道还是会动手,倒不如我一来人间就用咒术,也省的费力气了。
当时的那个阁楼,已经被重兵把守,不晓得里面又到了什么厉害的人物,我淡然的走进去,一进堂厅,便又瞧着那可怜的宋临跪在那儿,主卫之上是一男一女,女的是皇后,能跟她坐在一处的,想必就是皇上了。
他脸色不大好,周身一股子浊气,没正经皇帝那般的灵气庇体,日子怕是不好过的。
皇后还是那副尖酸刻薄的模样,似我狼山殿门前树上的乌鸦一般,说话有些刺耳,她只对燕锦指责:“本宫也晓得此事并非是你所愿,可是宋临,事情终究因你而起,少语才嫁于你半年未到,如今薨了,你要本宫如何跟她的父亲交代?裴氏一族除了本宫,至今可就少语一女子,本是好意托付于你成就一番好事儿,可你还是辜负了本宫。”
见他如此忍气吞声的模样,我便也不忍心再去说他对我如何残忍了,到底宋临啊,也是个可怜的人,他那母后也真的是刻薄到了极致,怎得如此对待自己的孩儿,不论是非对错就这样劈头盖脸的责骂。
裴少语分明是自己坠的楼,算是我好心救她,那也是她自己吞下的果核,到头来还是她对我有所误解,怕极了我抢她的王妃之位,想自己死也拉着我陪葬才自裁的,从头到尾干燕锦何事了!
“朝元,此前听你提起,说是在边疆获得一件至宝,能化水为汤,此汤可解疲乏忧愁,可是真的?”
那皇帝倒是开口了,只是叫的分明是甚朝元,宋临却抬起头来答话,道:“回父皇,确有此事,儿臣此次回繁城便是献此宝物,只是在几日前,刚抵达城内的时候,被盗窃了,近日儿臣也一直在追查下落,以至于忽略了少语。”
宋临摇头,声音何其低落:“回父皇……蛛丝马迹尚有,还在追查,暂无所获。”
“哼”皇后冷的吭声:“本宫瞧你自回繁城以来便没一件事情是办好的,金碗由你从边疆护卫了一路,在这儿天子脚下的繁城,怎会说丢就丢?本宫觉着你大约是听闻皇上龙体欠安,所以借着由头从边疆回来……有些什么打算,你自个儿倒是清楚的。”
这话里的话说的明白,便是我都听的懂,她又要诬陷宋临企图夺位了,不过好再那皇帝瞧着虽病怏怏的,却也不是个没眼珠儿的主,没愠没恼,从椅子上站起来,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平和又无奈地说一句:“朝元,你是朕的嫡长子,自小便聪颖刻苦,朕不会不信你。”
有了这样的一番话,宋临瞧上去便精神了许多,他看着皇帝的眼神无欲无求,只带了满满的亲意,父子情深,那皇后脸色自然就不好看了,甩了甩袖子,道了声臣妾告退便走了。
那女人一走,这父子二人说话便多了些自在,我也听的一知半解,总算晓得了一些事儿。
如今的皇后是继后,朝中权臣裴相的姐姐,裴丞相权倾朝野,几乎抓住了宋氏江山的命脉,所以她便嚣张跋扈的连皇帝老儿也不放在眼里。而先皇后则是宋临的生母,来自边疆马背上的女子,建国初期,便是先皇后的母族出了助力,才有了如今的皇帝位子,可边疆的女子也许的确不不适合母仪天下,诸多出阁之举得到了众臣弹劾,说来也奇,生下宋临没几年就死了,此时她当皇后才五载。
继后上位,宋临这嫡长子便少不了吃苦头,皇帝老儿待他八岁的时候就封了恪王,封地设在了边疆先皇后的母族之地,远离宫中是非,便也是好的事情。
事情就总出现在这两年,皇帝身体大不如前,迟迟没有册立太子,嫡长子是先后所出的宋临,嫡次子便也只有一位继后所出的宋其,年仅八岁,大概继后就慌了吧,怕皇帝突然驾崩,那些顽固的江山老臣辅佐嫡长子上位,尽管裴家势力再大,可终究是畏惧天下人的口舌。
裴皇后便用了许多手段来诋毁宋临,还将裴少语嫁过去,作为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宋临不是不知,皇帝也不是不知,父子俩的心思绑在了一处,便是希望宋临有朝一日可以荣登大宝,这条路难走,便不得不低头。
常野在外求见的时候,大约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他磕磕巴巴地爬进来,颤抖地说:“禀皇上,恪王,妖女逃了!”
“王爷,是属下办事不力,可那妖女,确实是逃了……”话一说完,倒头就晕过去,宋临皱着眉头来替他号脉,瞧向他老爹的时候,眉头就更深了,道:“常野居然昏睡了。”
可不昏睡,我逃了都有几个时辰了,现在才来报,想必先前已经昏睡了四五次了罢,他这样的木板脸走到哪儿也是膈应人,倒不如睡呢,时时睡!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说!”宋临被弄得一头雾水,便有些恼,听着那小兵将他们是如何突然一瞬间看不见东西,等看见的时候我便消失了的事情,和常野侍卫突然睡着,还有那京兆尹脱了衣服在监斩台哼小曲跳舞的事儿都一一说了个遍,宋临的脸色可算是变了。
我忍着手指头没去结咒害他,瞧宋临思索了一会儿,道:“那女子大抵是个江湖骗子,会一些小伎俩,只是京兆尹的事情难办,儿臣查金碗消失的线索,便是到他那里就断了,如今人疯了,该要如何查探。”
说到金碗,既然是宋临大孝子欲贡给他老爹延年益寿的,若是没有,他必然落人口舌,再者金碗的事儿涉及到了食神婆婆,那夜被她追着跑的男人绝非凡人,我便要亲自去查一查,这么个金碗到底涉及了多少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