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上，苏赴看到了站在天台边上的宋岁礼，浅蓝的格纹连衣裙，裙摆在风中飘荡，少女纤细的身段仿佛下一瞬间就要离开了。

宋岁礼秀眉轻皱，眼眶微红，拿着手机一字一句的都吩咐着，“宣布宋氏破产，把之前项目里面的钱，拿出来，给员工们发工资。我在R国还有一张卡，交个陆书翦，告诉她，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密码她知道的。谢谢…”

宋岁礼故作轻松的挂断了电话，身体在天台边缘摇摇晃晃，哼着小时候爸爸妈妈唱的小曲。苏赴伸手，企图将她拉回来，自己却触摸不到她，苏赴怔的看着她的身影。

“宋岁礼，宋岁礼！”

苏赴呼喊着她的名字，可是她听不到。

宋岁礼走了一会，觉得有些累了，坐在了边缘，脚在边缘恍恍荡荡。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眼前一片恍惚，喃喃自语。

“宋岁礼啊宋岁礼，你怎么那么失败……父爸妈走了，妹妹也走了……”

苏赴坐在她的旁边，一言不发的听着宋岁礼的话，心口一阵一阵的抽痛，怎么会不心疼了，那是他追逐了12年的月光啊，在他贫瘠的土地上，宋岁礼是唯一的月光。

可是现在月光要消散了。

宋岁礼收起脚，抱住了自己，小声的哭泣着。

苏赴细细端详着她的样子，她瘦了很多，褪去了少女时期脸颊的软肉，平日里殷红的嘴唇很是苍白，她最喜爱的头发也没有打理，只是直直的垂了下来，身体瘦弱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一样。

苏赴知道她感受不到自己，还是固执的伸手摸摸她脑袋，希望能给她带来一点力量。

他记得，宋岁礼说过，她的名字，取自“一岁一礼，寸寸欢喜。”

可是啊，现在的她并不欢喜。

苏赴心疼得声音都是沙哑的。

明明知道她听不到，还是坐在她旁边，对她诉说着心意。

“笨死了……为什么总是把这些都抗在自己的肩上，为什么从来不说。”

“宋岁礼，我爱你，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我很害怕，我不知道怎么面对没有你的世界…”

“阿礼，等等我，好不好，等等我…”

苏赴的声音哽咽了起来，怎么会不爱她呢，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让他为之心动，怎么会不爱呢?对世间怨念颇深的他，若不是遇见了宋岁礼，早不知道死在那个荒郊野岭了。

因为他舍不得，舍不得留她一人。

爱让向死者求生。

宋岁礼抬起来头，好像感受到了他的话，伸手，喃喃道，“我活不下去了，阿赴…”

苏赴握着她的手，企图告诉她，“我在，我在，不怕不怕，你听得到吗?”

可是他失望了，宋岁礼摇了摇头，闭眼。

少女的身体如破败的娃娃，直直的坠落了下去，划破了夕阳的寂静。

苏赴来不及反应，陪她一同坠落，看到了她在笑，宋岁礼嘴型一张一合，“对不起…”苏赴只认出了一部分，后面的他来不及分辨。

猩红的血液，支离破碎的身体。

他不敢伸手，害怕，他跪了下来，手颤颤巍巍的，摸着她的脸，他很想叫她的名字，阿礼，阿礼…

但是苏赴说不出来话，只有难听又沙哑的单音，胸口好像被什么堵着了一样，喘不过气。

苏赴希望躺在这里的是他自己，更希望那些罪是自己受的，他本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人，死了也无所谓，可是宋岁礼怎么能死啊，她应该在舞台上面笑靥如花，她应该穿着漂亮的裙子翩翩起舞，而不是死在这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面。

苏赴跪在地上，一百遍的摩挲着她的脸颊，肯定很疼吧，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她肯定疼死了，她那么爱漂亮的小姑娘，死的那么难看，她肯定好不高兴，他好像着了魔，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带她回家。

可是苏赴还没来得及好好在和宋岁礼说说话。

警笛声，120的来的很迅速，苏赴抬头才出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边上熙熙攘攘围了一群人，苏赴只觉得他们很嘈杂。

“这个不就是前几天上新闻都那个女明星吗?”

“啊哟，这好好的，怎么想不开啊”

“她们家欠了钱，这不是活该吗！”

“大公司欠钱，这一家子都是活该！”

“死的好啊。”

苏赴看着他们一个个看热闹的嘴脸，八卦造谣全凭一张嘴的样子，双目充血。

医护人员的动作很迅速，将宋岁礼的尸体，抬到了救护车上，苏赴是在坐在她身边，陪着她，“不怕不怕，我在呢，我在呢…”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苏赴从梦魇中惊醒，大口大口的喘气，没有留意到门口进来的人。

宋岁礼望着被惊醒的少年，推后了一步，微微皱眉，有些担心，他是做噩梦了吗?

将保温饭盒放到了旁边，“苏赴，你怎么了?”

苏赴扭头，琥珀色的眼眶湿润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可是他还是看到了宋岁礼，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的，笑盈盈的看着她的宋岁礼。

他伸手抱住了宋岁礼，用力得似乎要将人揉进骨髓里一般，头埋在她的颈间，宋岁礼的身上很温暖，带着雨后阳光的味道，淡淡的柑橘的味道。

宋岁礼被他的动作感到错愕，想伸手推开他，少年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呼吸撒在耳边，她耳垂有些发热，“让我抱一会，好不好，算我求你了…姐姐。”

宋岁礼无奈的叹了口气，没再挣扎，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背脊，他现在的样子，很脆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般无助。

再三犹豫，抬手犹豫的揉了揉苏赴的头发，安抚着，他的头发还是一如既往的细软。

“是不是笨蛋啊…怎么那么难过啊。”

苏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宋岁礼都不曾留意她的语气有多宠溺，只是继续拍拍背，安抚着这个不安的少年，“做噩梦了?那肯定是梦到了很难过的事情或者是收到了天大的委屈，才会这么难过吧?不要害怕，梦里都是假的，我今天带的汤都是谢煜煊特意麻烦我带过来的。他们的很关心你。”

“梦里都是假的。”苏赴松开她，强颜欢笑的说着，不知是说给眼前的女孩还是自己。

宋岁礼笑了笑，“是啊，梦里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