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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加书签这次洪灾过去,她爹在那位钦差大臣面前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也就是说,前世的这一场劫难,算是挺过去了。
岑夫子的老家不在淮阳县城,此次洪灾,家中虽然没有人遭难,却也被洪水冲垮了半边屋子,他回去安顿好了家中事务,昨日才回来,今日便又开学了。
许是记挂着家中事务,许是一路上对这次洪灾所见所感,岑夫子意外的没有继续教习书本上那些艰涩难懂的文章,反倒是坐下来,同他们讲起了这次洪水后他所见的灾民的惨状。
“这次洪灾,除开我们淮阳县预防得当,相邻的县城皆是损失惨重。幸运一点的,只是农田屋舍被淹,不幸的,就是亲人也被洪水冲走,不知去向。”
“就是今日洪水退去了,城外专为灾民搭的避风的木棚里,还住着不少拖家带口的偏远乡镇来的灾民。”
学堂里坐着的,都是家中长辈有着一官半职领官家俸禄的人家,不说个个家境殷实,就是吃饱穿暖是不成问题的,此次淮阳县没有受灾,又都被长辈们关在家中不曾出门,也就不知道这次洪灾到底意味着什么。
听岑夫子讲了,在座的学子都面色沉重,有几个心思敏感的小姑娘,甚至还偷偷红了眼眶。
岑夫子是个鬓染霜白身材干瘦的小老头儿,看上去和李氏差不多大,却其实只比宋祁正大了八岁,他学问好,早些年中了举人,却因为身子不好没办法上京赶考,也就在淮阳县专做教书先生。
许是年轻时因为身体原因空有学识和抱负,却没办法施展,因此岑夫子这个人,脾气有些古怪。
教学生都只挑能入自己眼缘的教,早些年家境贫寒没得选,等攒够银子买够了田,他就愈发不愿意往城中那些达官贵人眼前凑,但因为学问好,还教出了几个年轻举人,在淮阳县颇有名声,宋祁正好说歹说,放低了姿态三顾茅庐,才能让岑夫子来县衙教学。
往日里他都只管按照书本教学,算得上尽心尽力,可从没像今天这样,原本浑浊的双眼变得清明,一瞬不瞬的看着坐在堂中的学子们,问出了一个远超课本之外的问题。
底下的学生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岑夫子很有耐心,也不催促,就等着他们的答案。
过了一会儿,角落里颤颤巍巍的伸出了一只小手,是一个穿蓝衫的小姑娘。
岑夫子点点头,在众人看过去的目光中,那个蓝衫小姑娘站起来,虽然害羞的满脸通红,但还是鼓足勇气道:“我会用我攒下的银子,给那些灾民送去吃食和衣衫。”
算不得一个好办法,但难得的是她一片赤诚之心,方才他讲述那些灾民惨状时,那个蓝衫小姑娘是哭得最狠的。
这下可把其他人刺激到了,岑夫子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夸人呢!
有了第一个人,后面就容易多了,学生们挨个儿举手发言,有说要省吃俭用给灾民捐献物资的,有说要发动家中下人给灾民搭建房屋的,还有说要收拾家中的空房间收容那些无家可归的灾民的,岑夫子却没像先前那样夸赞众人,只平静的点了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到了宋织月,她信心满满,瞥了一旁的宋知绾一眼,见她看过来了,轻扬着下巴,唇角牵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只要城中富户开仓放粮,开设粥铺,在城门口布施七日,保证灾民温饱,等洪水退却,灾民自然离去。”
岑夫子像是来了兴趣,踱步下来,看向宋织月,又问道:“城中富户如何同意开仓放粮?”
宋织月仰着头,颇为自信:“我爹爹是淮阳县县令,他下令,那些富户自然不敢不从。”
没等来想象中的夸赞,宋织月诧异极了,她敢说,在她之前的那些人都没她答得好,可为什么夫子脸色这般难看?
一时愤愤,宋织月没想到自己居然把心里话直接说出来了,看着前方岑夫子漆黑的脸色,心里有些怵,但又觉得自己没错,于是又站直了身子。
岑夫子冷沉的眸光在宋织月身上转了好一会儿,才看向一旁的宋知绾,“你来说,如何使城中富户开仓放粮?”
宋织月见夫子居然问宋知绾,忍不住嘀咕道:“一个乡下来的,能知道什么?”
宋知绾眸光一闪,刚刚宋织月挑衅的目光她自然接受到了,她本不想在此事上与她争个高低,但是她也不是个软柿子!
略微一思索,小脸上浮现出凝重之色,朝着夫子行了个礼,见岑夫子面色好看了一点,她才朗声道:“那些富户到底是平头百姓,若是以官威相压,只怕要传出官府欺压百姓的丑闻,”
宋知绾像是没有察觉到,在岑夫子颇感意外的目光中,她眉眼清丽,眸光澄澈,声音虽温软,却透着一股令人喜爱的韧劲儿,“商人逐利,若是在此次赈灾结束后,将他们所做的善行一一记录,上报朝廷,再以官府的名义,根据他们每一户对于赈灾的贡献赐下良商的牌匾,”
“如此一来,那些富户得了好名声,又在朝廷面前过了眼,得了官府认证的良商的牌匾,日后再做生意,也比旁的人家多了一分优势,他们不仅会开仓放粮,还会极力配合官府赈灾。”
云之宴和宋知绾只隔了一条走廊,将她眼中的神采看得清清楚楚,听她这样一番话,不由得在心中称叹,他本以为,她一个在乡下长大的小姑娘,有这样聪慧灵动的性子已是难得,没想到他却是小瞧了她,就是那些京城里的那些见惯世面的大家闺秀,也没有她这样的格局了。
岑夫子眼前一亮,抚掌称赞,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又道:“你小小年纪,见解独到,真不愧是宋大人的女儿!”
其他人一听,也觉得宋知绾说的办法好,但又不想承认自己不如一个乡下来的泥腿子,听岑夫子如此夸赞,心里更不是滋味。
要不是那个先前那个蓝衫小姑娘兴奋的直拍手,又有宋致文宋致武两兄弟极其捧场带动气氛,又有岑夫子扫过来威严的目光,他们才不情愿给她鼓掌呢!
在一片有气无力的掌声中,岑夫子欣慰的捋了捋长髯,对着宋知绾语气分外和蔼:“快坐下吧。”
宋知绾坐下了,宋织月可还站着呢!也不知岑夫子是有意无意,他看都不看宋织月,朝着后面走去了。
而宋织月还在岑夫子赌气,她一个县令家的千金,被一个夫子晾在原地,不可谓不丢脸,又有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还夹杂着一两声笑声,宋织月就觉得那些人是在嘲笑她,宋知绾就更过分了,明明知道她在瞪她,她居然装作没看见!
把学堂里的人吓了一跳,但岑夫子只是沉了沉眸光,转头就继续方才的问题,最后一个是云之宴。
清隽秀润的少年郎身姿如玉,温声道:“若有家中田地全部被淹的,可先在官府里登记,等统计完了,再由官府将后山荒地一一分配,”
岑夫子心情颇为愉悦,见他言之有物,有心问深一些:“那灾民需不需要缴纳赋税呢?若是要缴,灾民们本就生活困窘,荒地开垦也需要时间,若是不缴,官府也会入不敷出,旁的百姓也会觉得不公平。”
“可在荒地分配时就约定好,用开垦荒地后种植出来的粮食作为赋税缴纳,白纸黑字定下契约,自然无人不应。”
岑夫子点点头,看看之前的宋知绾,又看看站在眼前的云之宴,心头舒畅,语气也和缓:“不错,宋大小姐和这位云公子,都答得不错,”
说着,他转向学堂里的其他人,“这个问题,就当作一次小测,诸位的表现,我会一五一十告知家中长辈。”
他意有所指,宋知绾想到中途摔门而去的宋织月,不由得弯了弯眼睛。
且不说宋织月回到云香阁这边如何,下了学堂后,宋知绾和云之宴,还有他们得了夫子赞赏像是自己得了赞赏的两兄弟,一起到荣寿堂陪李氏用午膳。
宋致文想起学堂之上宋织月对宋知绾的不屑,又道:“她还瞧不起绾绾妹妹呢!后来绾绾得了夫子赞赏,她那脸色,只像是和绾绾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我看呐,她一点都没把绾绾当姐姐。”
李氏搂着宋知绾,既欣慰于大孙女的聪慧,可对长在安姨娘膝下左了性子的小孙女,也颇有些复杂:“还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都被她的姨娘教坏了……”
下午不用上学堂,在荣寿堂里陪了祖母一会儿,回到慧心院的时候方慧君刚好午睡起来。
把翠微调开药房后,方慧君每天喝的药都是经过了宋知绾的手,才送去正房的。这几天母亲的身子好了一些,脸色也不像方才刚回来时那样苍白了,就是早起时受了点凉,还有些咳嗽。
“夫人,奴婢去给您炖一些冰糖雪梨润润嗓子吧?”青玉想起今早大膳房送来的梨子,于是说道。
如今慧心院里也有一间小膳房了,做不了正餐,但一些点心羹汤却是可以的。如今正是秋末冬初,最是干燥的时候,宋知绾空间的灵田里也长了一颗梨树,不过是她当初随手丢下的种子,但长势喜人,果子也比一般的梨子清甜。
宋知绾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普通的梨子替换成空间里的梨子,又加了一些专治咳疾清凉润肺的枇杷和川贝,想起祖母,就多炖了一些,由常欢装好了送去荣寿堂。
还剩一些雪梨汤,就分给了亲近的下人,青鸢跪在蒲团上替方慧君按腿,舔舔嘴巴仿佛还在回位梨汤的清甜滋味。
方慧君被她的样子逗笑,“你这丫头,可别把你们大小姐捧到天上去,到时候呀,拉都拉不下来了!”
“才不会呢!”宋知绾一扬下巴,娇气的哼哼,“夫子教导做人要谦逊,绾绾可是谨记在心,一刻不敢忘怀呀!”
可她哪里有谦逊的样子?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方慧君笑得不行,知道女儿在逗她开心,也爱极了女儿这样鲜活娇俏的姿态,心中畅快,身体的病痛都仿佛减轻了几分。
气氛正快活,一直到晚间,快要用晚膳的时候,外头忽然兵荒马乱起来。
打探消息的小丫鬟回来禀报,说是云香阁的二小姐忽然晕倒,老爷刚下衙就被安姨娘请过去了。
宋知绾眉心一跳,心猛地一沉,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容,本想不与她们一般见识,这一次,她不会在手下留情!
【诚意推送】算缘算命,算不过天意,婆罗断却今生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