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说的这些,在张成功听来纯属脱\/裤子放屁。
多此一举。
他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这小子就是在拖延时间。
“你有眼无珠,拿个精仿在手上丢人现眼,看不懂并不奇怪。”陈一并没有被张成功的话激怒,反唇相讥。
胆敢众目睽睽之下,不问清红皂白打自己父亲耳光。
就是仇人。
用不着半点客气。
“你……”
张成功气的脸上肉都在颤,压着怒火威胁道:“好,秋后的蚂蚱,我看你还能蹦哒多久。”
陈海泉看着儿子单薄的背影,眼中充满着自责跟担心。
陈一没来,他心一横以死还债。
陈一来了,他现在却连死都不敢死了。
最怕的就是把儿子卷进来,老天爷却偏偏火上浇油。
张成功这种人,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么?
真要去坐牢还好,就怕他私下打击报复,都不敢猜会有哪些后果。
仿佛感受到父亲炽\/热的眼光,陈一回头淡淡一笑,不急不慢接着说道:“要鉴定康熙粉彩瓷,首先要明白它的制作工艺。”
“正是因为它与其他瓷器的不同,这才使得粉彩瓷的彩料质地松软,易风化。”
“只要经历个几百年的岁月,釉彩就会脱落,或者表面布满五光十色的光晕。”
“这在行内,被称为[蛤蜊光]。”
“其中绿彩最容易风化。”
“而黄彩却比较稳定,变化最小,所以没有明显光晕。”
“白釉表面常在不施彩的地方,或器内未施的釉面上泛光晕,但不明显,要侧光仔细看才能看清。”
“大家仔细看看我手里的这块瓷片,看到了什么?”
说着,把手里鸡蛋大的瓷片,亮在众人面前。
顿时,不少人的目光,便被吸引过来。
有些来参加鉴赏会并且懂行的,仔细看了几眼后,面露震惊和疑惑。
犹其是陈海泉,脸上更是充满着震惊跟不解。
这种鉴定粉彩瓷的技巧,都是老师傅日积月累的经验之谈,他至今也没有完全掌握。
更谈不上传授给儿子。
况且,陈一向来对古玩鉴定并没有多大兴趣。
怎么突然间变的这么专业,说出来的话,远超他的认知之外。
甚至连气质、举止,都变的跟往常大不一样。
好像瞬间长大了几十岁,透着一股骄傲跟沧桑。
这……
这还是自己儿子么?
陈海泉恨不得上去掐掐陈一的皮肤,看是不是有人易容来骗他的。
但理智让他没这么做,儿子现在跟张成功为敌,尽管赢面极低,也不能受点半点干扰。
“这牡丹本来应该是蓝色,蓝出于青,后来褪成了蓝紫色,确实能看到清晰的蛤蜊光……”
“原来康熙粉彩瓷还可以这样鉴定啊。”
“可他不是说这碗是假的么?怎么说的东西,样样都跟碎片对上了?”
……
几名较懂的玩家,端详了一会后,纷纷露出诧异之色。
陈一说是假的,现在却又跟鉴定要点对上了,自己打自己脸,这是为何?
反倒是张成功脸上的冷笑渐渐收敛,瞳孔微缩。
眉心皱成了川字,露出一丝凝重。
刚才陈一所说的鉴定要点,跟他曾经请的大师说的八\/九不离十。
难道,他真是个内行?
比他爸还厉害?
不大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吧。
不过就算儿子比老子厉害又怎样,自己的碗货真价实,谁来都没办法颠倒黑白。
想到这,眉结又重新打开,得意洋洋嘲讽道:“陈海泉,你生的好儿子,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不过他说的蛤蜊光,确实不假,我可以证明。”
“哈哈哈!”
陈海泉脸色难堪到极点。
陈一却不动声色,等他嘲笑完了。
才不屑道:“乐极生悲,你高兴的太早了。”
“粉彩瓷一经问世就非常名贵,犹其是在民\/国时成了造假重灾区。”
“连你们都知道蛤蜊光,做假的人会不懂?”
“这种智商,真不知道你这个首富怎么当上的。”
一句话,便把张成功的笑容噎了回去。
不等他开口,接着说道:“有种作假的办法,叫做旧胎新彩,也就是拿民\/国时的白瓷胎后加新绘,然后再做旧。”
“白瓷胎经年累月,釉上自然也会泛蛤蜊光。”
“而且少数高手,还能在其上做成光晕,极其容易鱼目混珠。”
“甚至还有直接用康熙年的白瓷胎,款识鉴定也失去了意义。”
“但白瓷跟粉彩瓷两者价值,天差地别!”
“我之所以给你们看这块碎片,就是在告诉你们,这只碗根本就是一眼假的东西!”
嘶……
陈一这上下之间的落差,顿时让不少人倒吸了口冷气。
脸上露出震惊且专注之色,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进了这只碗的鉴定当中。
不少人异口同声问道:“假在哪呢?”
张成功脸庞抽\/动,心里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陈海泉眼中的死灰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震惊。
儿子手中的碎片,他仔细看了,却完全没看出哪里是假的来。
只是直觉上告诉他,确实有那么点不对劲。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陈一缓缓开口:“我之前已经说了,绿彩易风化褪色。”
“这只碗上的牡丹用的是蓝彩,脱胎于绿彩,除去致色矿物不同外,性质基本一样。”
“从康熙末年,我们从1722年算起,到现在2008年,已有至少286年。”
“但凡绘画或鉴赏书画水平高点的朋友,都应该清楚,这么长的时候的风化,哪怕就是藏在地窖里。”
“蓝彩也该风化了90%,只留下极其淡雅甚至肉眼难辨的紫色。”
“但这只碗的紫色却仍残留都会肉眼可见蓝紫,这说明什么?”
不等有人回答,陈一已给出答案:“除了用化学物质洗过人工作旧,没有其他任何解释。”
“不……不可能啊,真的怎么会变成假的呢?那我的家传宝碗呢?”话音刚落,张成功便一把抢过陈一手中瓷片。
双眼圆瞪,眼中惊疑跟茫然交织。
再无半点镇定。
静!
这些话说完,整个大礼堂都陷入了沉寂。
变的鸦雀无声,面面相觑。
张成功的话跟动作无疑直接就证实了陈一的判断,准确无误。
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认输了?
难道,陈海泉的儿子,真的这么厉害?
竟让堂堂乾江首富,甘拜下风,连面子都不要了?
一时间,所有人心中都充满着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