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和你家是一家人？病秧子和酒鬼生出来的浪荡货也想进我们老赵家的门，我呸！”

赵大海他妈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大字一个不识，站在门口骂上三天三夜都不带有重复的。在她嘴里，这句话算骂的轻的了。

“赵家嫂子，有话好好说”万小玲的母亲素兰从炕上挣扎的爬起来，拄着炕沿向外面虚弱的喊着。她一天的时间多数是躺在床上的，哪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儿。

赵大海他妈斜着眼瞪了瞪万建中，随后冲进院子将拴骡子的绳子改开，牵着骡子往家走。眼看着到手的骡子就快被牵走了，万建中上前就去夺。

“哎呀呀，你还想借骡子不还？你是地主老财啊，看到啥都往自家院子里划拉！大家快来看啊，老万家耍老赖了！”

赵大海他妈把绳子一丢，叉开双腿坐在地上就开始拍大腿嚎上了。接着就是传说中的赵氏花样骂法，带着高低得当的旋律和押韵的词汇，略带哭腔的高音引得前后左右的人们纷纷来看热闹。

人越多，她闹的越凶！

“大家伙儿给评评理，这骡子是我家抽中的。他们万家从我家小子手里借来说是使唤两天，这不，还不想还了！你们老万家尽是些嘴馋腿浪的东西，想要骡子让你老婆闺女多卖上几回不就有了，犯得上赖我家的帐吗？”

万建中虽说是个自私的人，但他好歹上过几年学，哪经得起这样的羞辱。他上前就去薅赵家的头发，赵家的呜哇一声惨叫把骡子给惊了，绕着院子疯跑起来，得着什么踢什么。

一时间，拉架的、截骡子的、看热闹呐喊的，让宁静的小院瞬间热闹起来。

“妈，你不用管这事儿！”

万小玲笑着进屋，门一关上，外面就算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才好。

王素兰顺着窗户纸担心的往外瞅着，小玲说的容易，这可是自家院子里吵起来了。赵大海他妈本来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万建中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可能对付的了。

见看热闹的多起来了，张桂英更是人来疯似的发狂。她站在院子当间，单手叉腰伸出食指冲着屋子骂万小玲。那架势，好像万小玲把赵大海扔井里淹死了似的。

要是放在以往，万小玲早就挂不住出去和她理论了。可此情此景，她上辈子经历太多了。她太了解张桂英这个人，不搭理她冷着她，她或许还能平静些。

“妈，你别听也别往心里去。她骂人是她丢份儿，我站的正行的直，不怕人说。”

王素兰叹了口气，虽说如此，可小玲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像浪荡货这样的骂名，她怎么能承受？

“小玲，快去拦着你弟弟！”忽然，王素兰激动的拍着窗户，小玲这才抬头发现小辉放学回来了。

农村的家庭都是重男轻女，并不是因为女孩子命贱，而是在这样的时候家中若是没有个男丁出来顶着，那肯定是要吃大亏的。小辉从小就知道这个家早晚要他撑起来的，一放学就看到父亲被人羞辱，姐姐和母亲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初生牛犊不怕虎就开始拼起命来了！

“兄弟们，跟我上！”

小辉才上小学五年级，正是上房揭瓦的年纪。跟着他一起放学的同学们哗啦啦的把赵大海他妈给围住了。

“老妖婆，你敢上我们家欺负人，今天我们就要为民除害！”

“对，为民除害！”

七八个半大的孩子和叠罗汉似的扑在了张桂英身上，张桂英是打死也没想到，自己在村里的“一世英名”和“独孤求败”的战绩竟然败在了这群小崽子身上。

“啊呀，没屁/眼的死孩球，都给我死开！”

张桂英和这群孩子在地上翻滚着、咒骂着，身上沾满了灰土。她的头发被人扯下来几绺，血顺着头皮往下淌。小孩子们一看流血了就害怕了，看到小辉使了个眼神便和小雀似的呼啦一下子散了。

万小玲从屋里跑出来就看到了这一的一幕，张桂英坐在地上失神的看着大门口。赵大海也是挂了一身彩的出现在大家伙儿面前。

“小玲，发生什么了？”他整个人哆嗦着站在万家门口，自从他发现小玲去偷豆饼之后，一切都变了！赵大海不敢置信的看着小玲，那一刻，他的眼神活像个迷失的羔羊。

“儿啊！你这是要你老娘的命啊！”张桂英一看儿子来了，再加上丢了这么大的人，脸更挂不住了。除了更加卖力的撒泼，再无别的方式来补回面子了。

还没等万小玲吱声，小辉挺着小身板挡在了大姐面前。

“大海哥，你妈骂我姐！欺负大人也就罢了，可欺负我姐，那就是长辈欺负晚辈，我这才动手的。你要是想报仇，就放马过来，这个家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我姐！”

赵大海搞不清事实，可母亲受伤就在眼前。他一把拽起母亲就往外走，张桂英闭着眼睛嚎啕大哭得被拖了出去，脚上的板鞋还掉了一只。

“你这才是破鞋！”小辉拎起墙角的粪叉子挑起那只板鞋顺着墙丢了出去。

架吵完了，看热闹的人也散了。万小玲心里松了口气，她是又惊又喜。喜的是经过这么一闹，赵大海肯定对自己死了心。惊的是，原来小辉是这么向着她。久违的亲情涌上心头，她摸着小辉冒着汗的头，将小辉搂进屋子。

万建中看着乱七八糟的院子还有空着的栓骡子的大石，怒气冲冲的踢开房门，迎面对着万小玲就是一巴掌。

“给我滚！滚出这个家！你奶奶没说错，你就是个赔钱货！早知道当年就该把你浸死在尿桶里！”

提到当年，万小玲捂着脸吐出带血的唾沫。她狠狠的盯着万建中，若不提起小时候的事儿还就算了，提起来她更是恨上加恨。

万小玲的奶奶是最看不上这个大孙女的，就因为她出生的那天是她的生日。所有人都忙着接生忽略了这个老太太，她就把恨都撒在了孙女身上。若不是被其他亲戚发现，她真的就把刚出生没两天的万小玲淹死在尿桶里了。

“你以为我愿意呆在这里吗？这可是你让我走的，别说我不听你的话！”

王素兰呆住了，最了解孩子的莫过于母亲了。小玲虽说脾气火辣了些，可对自己的父亲向来是逆来顺受，哪像如今敢正面冲突。而万建中更是个顺毛驴，若是别人逆着他，他肯定是越激越怒的。她哭着抱住万小玲，让她赶紧和父亲道歉，不然这个家就散了！

“爸，别赶姐姐走！”小辉抱住万建中的腿嚎啕大哭。看着万建中自私丑恶的嘴脸，万小玲也不争气的流泪。

孽缘！

这就是她的原生家庭，她投生在这家就是还债的。

“想走没那么容易！养你这么多年，你什么回报都没有就想走，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爷俩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不过，此时正是秋收的时候，地里的庄稼可不等人。如今已经下过一场霜，再下一场，这庄稼怕是拉不回来了。

小玲和万建中爷俩赌气的干这活儿，就在中午回去吃饭的空儿，村委会的广播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