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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加书签许言轻没想到自己这句自言自语会被沈钺听见,更没想到沈钺居然会回复她,一时间臊得满面通红,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能说出话。
她转了转眼珠,莫名有些口干,余光扫见桌上沈钺之前倒好的酒,想都没想的就要伸手去够,没成想沈钺瞬间变了脸色,连此前一直当宝贝似的捏在手里的结婚证都顾不上了,飞快往桌上一放就去夺许言轻手里的酒杯。
他脸色有些难看,攥着酒杯的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一时甚至想不明白自己之前怎么就被鬼迷了心窍,要把这东西给许言轻喝。
沈钺心情好了点儿,谎话信手拈来:“没什么,刚刚有个小虫子掉进去了。”
他说着,自然而然把两只酒杯里的酒都给倒掉,然后顺手拿过旁边的茶壶倒了两杯茶进去,又在触及到许言轻疑惑的眼神后神态自若的把其中一杯递过去,说:“要睡觉了,别喝酒了。”
他仰头一口把茶喝光,重新捡起他那宝贝的不得了的结婚证,然后仔仔细细的叠起来贴着心口放好,这才起身和许言轻道别:“早点休息吧,我先走了。”
“哦。”许言轻愣愣的从座位上起身送他,又站在门口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的背影在黄昏时分隐约的日光下彻底消失不见,才抬脚往屋内走。
他在离开许言轻住的偏院时顿了两秒,然后脚尖一转,去了林夭的房间。
林夭正在打坐,听见敲门声愣了一下,没琢磨出来有谁会在这个时间找他,然后慢悠悠的穿上鞋打开了门。
“林大哥,”他笑了一声,漂亮的眼尾微微上挑,说:“我想找你学几个清心咒。”
其实沈钺自己也知道几个清心咒,只不过大多知道的不全,使用起来效果也就一般。而林夭从小就长在道门,被一群清心寡欲的道家仙长养出了一副淡漠的性子,还是个注定成仙的命格,所以向他求教清心咒最为合适。
果不其然。林夭闻言抬头看他一眼,连声为什么都没问,只侧了侧身让出一条路来,说:“进来吧。”
他于法术上的天赋本来就颇高,几乎是听林夭念两遍就记住了,再重复几遍,就能将这些咒语应用自如,连林夭都感叹他绝佳的潜质,忍不住想开口劝他跟自己一起修道。
又在张嘴的刹那想起了住在隔壁院子的许言轻,扫兴的把话吞了回去。
林夭可惜的住了嘴,看沈钺的目光难得沾染了情绪,像是错失了全世界。
沈钺隐约能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心里有些好笑,但也没说什么,闭上眼老老实实在心里把清心咒又念了两遍,才起身跟林夭告辞。
他其实并不想跟林夭有过多接触,今天来找他,也不过是怕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真要说起来那其实也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酒,就算喝了短时间内对许言轻的身体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关键是……
同心蛊这个名字听起来带着点风花雪月的味儿,实际上跟男女情爱根本不沾边,酿酒所用的蛊虫也不是一雌一雄,而是两只雄蛊。
两只雄蛊饲养方法不同,养出来的蛊虫自然也有强有弱,而弱的那只,当然也就处处受另外一只钳制。
雄蛊不好控制,用来炼同心蛊的更是艰难,然而一旦制成,就是控制人心的最佳手段。
同心蛊的用法分为活用和死用两种,活用即直接将蛊虫种在人身上,死用便有如沈钺这般拿蛊虫泡酒,再将泡好的酒喂给旁人喝下。
沈钺把酒递给许言轻时,故意说了一句“我们还没有喝过交杯酒”。
谁都知道一男一女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喝交杯酒,沈钺故意说这句话,想着许言轻就算装样子也该顺着这话往下接两句好听的,例如“我永远不会放弃你”之类的,而一旦她在说完这句话后喝了那酒,蛊术就算在她身上种下了。
沈钺在把酒递过去的时候心里几乎是默认了许言轻以后一定会背叛她的,届时同心蛊反噬,即使要不了她的命也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但许言轻紧张又局促的说自己有东西要给他,用着和自己有八分相似的笔迹,认认真真地在纸上写下她的承诺。
他最后又跟林夭道了声谢,然后从后者屋子里退出来,步伐轻快的往自己房间走去。
纸张被撕开的边缘并不平整,许言轻便就着那走势在底部画了一座山,沈钺仔细看了半晌,发现山脉走势有点像盘龙山。
山腰上许言轻又画了一个简笔小人儿,是小时候的沈钺,沈钺一眼其实没认出来那是他,只他把结婚证举到眼前看了好久才看出来的——许言轻对自己的绘画水平十分有自知之明,也觉得沈钺可能看不出来那粗糙的两笔画的是个人,于是想了一会儿,决定在她的小人儿旁边写上沈钺的名字,但又觉得不好意思,纠结一会儿,把名字写在了山体上。
蚊蝇小楷,不把脸贴上去根本看不出来,瘦瘦小小的,远看还能当成是山形纹路。
许言轻将自己的大作举远了仔细欣赏片刻,臭不要脸的自吹自擂,认为自己果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
他又把结婚证掀开,视线略过右侧写着的他和许言轻的大名,落在左页上。
许言轻在写那句话时应该提前练过好几次,每一个字都是一顶一的漂亮。
沈钺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在月光下轻轻念出来——我孤身一人赴这荒远人间,要和你一起才能踏上归途。
考虑到穆安一行人已经在沈府待了不短的时间,而陈嫣还有个望眼欲穿的祖父在等着她,于是三日过后,穆安终于向沈父沈母说出了请辞的话。
沈母眼泪汪汪地拉着沈钺的手,说“你这才回来几天啊,怎么又要走了”,说完又转向许言轻,摸摸她的脸又摸摸她的手,懊恼道:“你和钺儿的婚事也没来得及补办,可怎么办啊?”
许言轻万万没想到沈母现如今还惦记着她和沈钺那场半途而废的婚礼,心下有些好笑,只能笑着宽慰对方:“您等我们回来之后再补办也不晚啊。”
沈父站在一旁没有说话,脸上虽然强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表情里还是控制不住地流露出对儿子的不舍。
但他一辈子强势惯了,对着这么一群小辈儿实在拉不下脸来像沈母一样事无巨细的交待,只能面上不耐烦的催着妻子说“他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孩子,你操这么多心干什么!”,背地里却把耳朵竖得老高,仔仔细细的听着妻子都交待了哪些事,唯恐她落下什么忘了说。
沈钺看出他爹的口不对心,十分懂事的又去沈父跟前道别,要他照顾好自己,别又跟以前一样去马路上抓小偷。
“也给人家小偷一条活路,到时候又跑不过您,人家多没面子。”沈钺一本正经道。
沈父骂完了,堵在心口不上不下好半天的那口气也就出来了,就着方才骂人的精气神又嘴硬说了沈钺两句,要他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别总是给别人添麻烦。
沈钺早已习惯了沈父的说话风格,驾轻就熟的忽略了后半句话,低低笑了一声,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奈:“知道了。”
沈母被他这两句话说得眼眶一红,偏过头忍住喉咙里的哽咽,沈父鼻头也有一瞬间的发酸,颇为感慨的想这个被他抱在怀里逗哄,又牵着手学走路的孩子,终究是长大了。
他眯了眯眼,在正午炽烈的日光下看向眼前那几道越走越远的背影,然后看见有人轻轻扯了扯沈钺的袖子,他的钺儿就微微弓下腰听他旁边的女孩子说话,不知道听见了什么,突然笑起来,又抬手摸了摸那女孩儿的头。
沈钺是这一群人中除了几个女孩子之外年龄最小的,个头却一点都不比他旁边那两个青年矮,肩线甚至比他俩还要高一些。
沈父眼巴巴看着,看见一条胳膊搭在他的钺儿肩膀上,一行人的背影都显出了成年人的可靠来。
于是他转身,牵过一旁扔在抹眼泪的妻子的手,低声道:“别看了。”
主要迷茫的是林夭——这么说其实也不准确,林夭这种性子,大概率是不会有迷茫这种情绪的,所以更多的还是穆安在替林夭迷茫。
穆安他们的路线是已经规划好的,虽然中途走了岔路,来了临安,但到底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最终还是要回到一早就定好的那条路上去的。
他是因为盘龙山妖怪无故消失一事意外出现在临安、又意外/遇上他们的,本质上并非一路人,但遇都遇上了,大家这段时间相处的又不错,就这么分道扬镳好像有些可惜——当然,可惜这种情绪林夭大概率也是不会有的,但穆安还是自作主张的抬高了他们一行人在林夭心里的地位,觉得林夭一定也会舍不得他们。
穆安把他的沉默当默认,顿时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又上下打量了林夭好半晌,最后一锤定音:“那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他其实对穆安的提议一点都不感兴趣,此次离开师门也仅仅是因为师父算出他有仙缘,所以赶他出来历练罢了,至于去哪儿历练,一路是否有人同行,他却是一点也不在乎。但穆安出言邀请了,他便抽空想了想,发觉自己对接下来去哪儿并无头绪,既然如此,那和他们一起似乎也并无不可。
穆安是个自来熟,见林夭点头本来是想揽过他的肩膀,说一句“那好!大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之类的话来套一套近乎的,结果手刚伸到一半儿就被林夭冷漠的目光看得后背一凉,讪讪着收回了手。
但他仍旧不死心,想着不能靠肢体接触拉进感情,靠吃饭也是一样的。
于是他手一挥,又自顾自的决定了晚上要请大家去附近最好的酒楼吃饭,被姚玉儿不冷不热的提醒了一句“你有钱吗”又弱弱地收回了大话,改口说其实酒楼做出来的味道不一定好,相反,有些小饭馆做出来的味道才是真正的地道。
穆安不服气,两人很快开始了日常一吵活动,杂乱的声音倒是让四周的空气都快活了起来。
这场争吵最终以沈钺无奈的“别吵了,我来请大家吃饭吧,怎么说也都还没出临安境界”告终,当天晚上,几人就住进了穆安口中最好的酒楼。
许言轻走在最后,进门时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多亏了旁边伸出的一只手及时抓住了她的胳膊才没摔成个狗吃屎。
“没事儿。”许言轻不好意思的抬头冲他笑了一下,然后就见已经进门的几人像是发现了这边的动静,齐齐停住了脚步。
几乎是他声音响起的同时,姚玉儿、林夭、陈嫣也一齐转头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