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进去，苏子凡苦笑着跟了进来，看着她这些天不见却比从前更红润更明艳的脸，心里说不出的苦楚：“我打了，每个小时都在打，可是根本打不进去，然然……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所以把我拉黑了？”

辛然怔楞间回头抬眼看向他的脸，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样的问题。

如果她说不是，他信吗？

“要那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于婉婉她……我不能看着有人因为我而死，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苏子凡垂了眼，眼里有着小心翼翼的询问，站在沙发边没有立刻坐下。

直到辛然并没有生气的迹象，他才坐在了单人沙发里，双手撑在眼睛上，喃喃地说：“然然，不管你怎么怪我也好，我都不会怨你。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太蠢……”竟然会相信于婉婉，竟然就那样信她，才中了她的药，有了不该有的那一夜。

他的双肩垮了下去，整个人变得不修边幅颓然得不像他了。

辛然转身进了厨房去烧水，盯着发出声响的水壶怔怔地发呆，认识苏子凡七年这是她见过他最失魂落魄的时候。

就连他最爱的母亲去世时，他都不曾这样过。

是不是说明，其实在他的心里并不想和于婉婉在一起？

可是……辛然垂下了眼睑，她做不到。

每次只要一看见他的脸，只要他离自己一米以内的距离，她就想到他和于婉婉有了一个孩子，他们曾在她答应了他求婚的时候睡在了一张床上……她就忍不住胸口的翻腾，忍不住呕吐在即。

恶心。

水没一会儿就烧好了，为他泡了一杯他最喜欢的碧螺春出去，却见单人沙发里的男人双手撑在额头上，呼吸浅浅的熟睡了过去。

辛然站在他三米外的距离，望着这样的浑身上下似乎散发着懊悔和愧疚情绪的男人，动弹不得一步。

外面雨声渐起，雷鸣电闪间沙发里的男人惊醒过来，睁开眼的瞬间就搜寻着身边是在哪里，脸色惊慌失措得像个迷失了人生方向的孩子。

辛然看到这样的苏子凡，心中犹豫不绝。

这五年里，他对她的好她是真的记在了心里。

“然然！还好你还在。”苏子凡的脸上欣喜莫名，扬着的笑有些不真实，“对不起，我睡着了。原本是想见见你，哪怕只看你一眼也好，你恨我也好，骂我也好，打我也好，我只是想见见你……”

辛然觉得自己脸上一片冰凉，抬手一抹湿湿的沾了手指。

苏子凡忽然从对面的沙发里跪着过来，双手抱住了她的腿，激动不已的说：“然然，我知道你肯定是爱我的，我就知道你也是爱我的……你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辛然低下头，看着他之前的种种温柔又像黑白色的胶卷一样一幕幕在她眼前回放起来。

那曾是她人生最黑暗的时候，不能否认是他陪着她走过来。

而他其实可以说，但苏子凡向来是聪明的，这种以之前种种拿来换回她的心的事他不会做。因为她反感，不得不说他很了解她，上回他说的那些话好像都是他一时情急之下的口不择言。

要原谅吗？

辛然胃里一阵翻腾，身体先大脑和心一步，作出了答案。

她几乎是冲进了卫生间里，呕得把隔夜饭仿佛都要吐出来，吐得眼泪都滑出来从脸上滚落下来，她捂着嘴蹲在洗手池下。

“然然？你，还好吗？”苏子凡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只是，这一回他再连一米的距离都不敢拉近。

心碎得一片，眼里全是疼痛。

她那么恶心他吗？觉得他脏到连碰一下都让她恶心成这般。

“你走吧，子凡。”辛然心中有些许迷茫，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呢？

她明明……想过和他过一辈子，也想过两个人的未来，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或者儿子也是好的。像她或像他都无所谓，可是————-现实告诉她，了解她的人不止苏子凡一个。

于婉婉，同样的了解她。

且胜过苏子凡对她的了解。

所以，他们是真的再也不可能了。

“我电话不会换，你有事记得打我电话。”苏子凡想说些什么，但这样的情形确实不能再多解释了。

辛然有很严重的洁癖，在他认识她的时候他便知道了，可他并不知会严重到这样的地步。

但，真的只是洁癖那样简单吗？苏子凡不愿深究。

苏子凡走后的两个小时里辛然就那么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看着镜子里几乎磨去了原有骄傲的脸，非常的陌生。电话响起来后她才走出去接起来，是席承乐打过来的，问她晚上要吃什么，他买食材回去。

辛然没有什么胃口，便说：“随便吧，我可能晚些过去。”

席承乐听出了她的失魂落魄来，“姐，苏子凡又过去了？你看到他了？”

辛然一下子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意思来，“你知道他每天过来？”是了，她怎么就忘记了呢？席承乐回来帮她取了两次衣服。时间刚好是中午他医院里休息的时间段，当然会遇到苏子凡。

“……我只是不想让不相干的人再影响你的生活。”

辛然对他的话无言以对。

想起来苏子凡的话，她问：“宝宝，你解了我密码将他的电话拉黑了？”除此她想不到其他可能性，可是，那个密码她一直以为很难解。

电话里的席承乐惊讶了下，“怎么？他说的打不通你手机，是真的？”

辛然想了想相信他是真的对此事不知情，便没有再问什么。

坐在沙发里的时候浑身总是不舒服，抬眼把整间房间都打量了一遍才发觉哪里让她不舒服，是苏子凡坐过的沙发……辛然给家政公司打了个电话约了人半小时后过来打扫，还是觉得空气里有什么奇怪的味道，打开了窗户这才好一些。

外面空气沉得让人呼吸不畅，但总好过了刚才。

家政公司里来的人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辛然告诉了她些注意事项，让她将整个房间都彻底打扫一遍，尤其是客厅。

那大姐是个寡言少语的，对她说的话都应一声就默默地开始动手收拾，做事条理分明又手脚轻快。

不到两个小时就把辛然的公寓打扫的焕然一新，和新装修出来时没有两样，辛然付了她一百块她毕恭毕敬地伸出了双手接过去，辛然看了她脸一眼，心道：现在的家政公司挺靠谱的，培训出来的人和专业的似的。又问她要了电话。

那位大姐出门前弯腰让她不要送了，在注意到辛然忽然打量她时，立马就不再多说，转身就走。留下门口的辛然盯着叮一声后的电梯，若有所思。

保姆下了楼后就有一辆车门从里面打开，有人冲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脸探了步半张出来，却是笑眯眯的顾悠然。

“梁嫂，怎么样？你没让她看出什么来吧？”

梁嫂有些犹豫，觉得可能也不算是看出她不对来，便微微思考了下才摇头：“辛小姐给了我一百块。”将那张崭新的票子取了出来，伸出手毕恭毕敬的递给了顾悠然。

顾悠然抬头往八楼上看了一眼，笑起来：“辛小姐蛮大方的呢！”钱他看了一眼就又还给了梁嫂，“那……”

“辛小姐留了我电话。”

“这样就好，以后你就专门负责辛小姐家吧！”

“是。”

顾悠然让司机发动了车子，将梁嫂送到最近的周家别墅后他才给远在太平洋对岸的先生打了个电话，邀宠一样的得意洋洋道：“先生！我今天把梁嫂弄到辛小姐家去了哦！”

电话里一阵静默。

他又说：“先生，追女孩儿呢，不能像你那样做多少事都不让她知道。要像今天这样，忽然有一天让她自己无形中发觉，这样辛小姐才会明白你心意！知道你对她的好呢！”

电话里还是一阵静默。

顾悠然就滔滔不绝起来：“您看，第一次您明明是去人家店里想认识人家的，可您话都没说一句就坐三个小时出来了，人辛小姐知道你是谁吗？不知道吧？还有第二次，明明多好的机会啊，你捡到了辛小姐的手机，当时追上去还给她的时候顺口问她要一个电话就好，您倒好，大费周张的让我去还，人家辛小姐更不知道你，还有，还有……再说最近这一次，明明是您知道她被抢了，让梁雨动用了所有人才找到已经被别人卖掉的手机和包……”

“闭嘴！”

顾悠然个话唠终于被对方轻斥一声，闭上了嘴巴，委屈得不行。

要不是为了他三年的分红，他也不至于这样帮上司这么操尽了心啊！

一个感情白痴加一个情商负数天下第一，真是让他操碎了心呐！

但电话另一端的人却隔了很久才挂断了电话。

顾悠然琢磨着，这……自己的话这位小周先生是听进去了还是听进去了呢？

……

那天之后辛然有两天没有去咖啡馆里，反正有司徒徐徐和夏良辰她们，她也不用担心店里的生意如何。

而这时老教授的讲座城市也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