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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加书签接下来的几天,舒灏然又暗中观察,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孙泽把五千块钱退给舒易辰,但自此除了上课以外的时间,那三个人都在他身后一米远的地方盯着,直盯到放学,盯到他跟覃凯一起上了自家的车。
[灏灏,就凭你这句事情发生了你自己想办法解决,爷爷就把两万块钱给你!你小子这么有出息,有爷爷当年的风范啊哈哈~]
舒灏然很开心,觉得自己这件事做得漂亮,不但解决了自己的危机,还顺便给了舒易辰一个下马威,让他吃了个瘪。这几天他在学校,时常能看到舒易辰状似无意地经过他们这层楼,也能感觉到舒易辰默默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凉飕飕的寒意。大多时候,他都假装没看到,偶尔也会恶作剧般故意把目光对过去,然后就会看到舒易辰赶忙瞥开视线,匆匆消失在人群里,显得有些狼狈。
这样一来二去,时间过得也快,转眼就到了期末考试的日子,等考完试学校差不多发发成绩,讲讲试卷也就放暑假了。等放了暑假,被揍被救这件事是不是就算从他的生命中消去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以后是不是也可以用类似的法子,挽回一些什么,扭转一些什么,不用那样悲催again了?
“怎么了?都说了在学校不要喊我少爷!”舒灏然避开同学的目光,连忙收拾了书包,跑到覃凯身边。
“出事了!”覃凯脸上全是汗,像是一路从哪里跑来找他,“孙泽他们出事了!”
那三个小混混在不知名的巷子里被打得很惨,据说非但不能顺利参加小升初的考试,整个暑假也都要在医院里度过了。说起来,这是件大事,但在学校里并没有引起轩然大波,毕竟孙泽他们打架惹事没什么稀奇,所有人都觉得这根本是今天明天迟早一天的事,而全校师生又忙着期末考试,没人会多关心他们,只有舒灏然隐约意识到,或许对方还没有放弃。
但这一次,他已经没有机会和时间再观察、纠结或者准备,只能忐忑不安地格外小心,每天学校和家两点一线,不去任何地方,总是跟同学或覃凯在一起,不让自己落单。
可是,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或许,他一开始就高看了自己“深思熟虑”的谨慎。
那一天,是放假前的最后一天,舒灏然轻而易举拿了语文数学两门满分,成功超越班长,成为全年级第一。这是件令人愉快的事,老师宣布放假后,他背着书包走出教室,一如往常般跟覃凯一起回家。家里的车就停在校门口,他和覃凯聊着考试的内容,以为这一天也会安稳地过去,以为孙泽三人被打只是个巧合,以为是他多虑了,自己吓唬自己。
“阿凯,你不觉得你们老师整天是挺着肚子走路吗?哈哈,太搞笑了,像这样……”说着考试,说着老师,舒灏然抱着顽劣的孩子气,身体后仰,肚腹前挺,模仿着覃凯班主任走路时滑稽的模样,然后一道灼烈的剧痛穿透了他的身体,他的身体一颤,失去了平衡和力气,彻底后倒,倒在了地上!
先是覃凯的惊呼,然后是周遭同学的惨叫,以及门卫、老师和其他人杂乱的脚步声。他躺在地上没办法呼吸,白色的夏季校服上,血红的颜色在迅速蔓延,有什么射穿了他的左肺靠下的位置,如果不是他忽然想起来模仿那个老师的样子,或许子弹射穿的就是他的心脏!
眼前的一切渐渐变灰变暗变黑,肺部的血从喉咙里呛出,他在痉挛,在抽搐,巨大的痛苦无法言说,将他淹没,却又无力挣扎,脑袋里忽然电光火石般闪过许许多多的片段……
[商场如战场,不搞死他们,就等着他们搞死我们,这点道理你们都不懂吗?!]
[怕什么!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做,绊脚石看到了还不除掉,留着碍事吗?]
那些他曾经或多或少看到,却因为舒易辰几句搪塞,从不曾放在心上的片段,莫名其妙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涌出来,涌到他的面前,让他心灰意冷。
无影灯那么亮,毫无知觉的舒灏然半睁半阖着眼,喉咙里插着管子,靠仪器支撑呼吸。隐约间,耳边传来忽远忽近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也能看到光,他知道自己没有死,不会死,他逆转不了的“过去”,舒易辰也不能。
可是他输了,所有的辛苦和努力非但没有改变什么,反而让事情变本加厉。他后知后觉地领悟到那凉飕飕的寒意是杀意,舒易辰要杀他,从原本只是揍他救他,顺利进入舒家,变成了要杀他,彻底取代他。
沮丧比受伤更令他难以忍耐,他无法接受命运这样的戏弄,到底要他怎么做才好,还是在警告他,什么都别做,默默旁观自己今后的二十年就好?
手术进行了四个多小时,他在重症监护室里待了两晚,然后被转去了普通病房。在这段神智不清的时间里,他的耳边一直没有清净,许许多多的声音,来回交织在一起,有些是过去的,有些是现在的,男的女的,大声的小声的,吵得他快疯了。他没有那么强大的坚毅,以前没有,死过一次也不代表立刻就有了,那些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自信和决心,在左边身体刺骨的疼痛中慢慢消弭。
他知道错了,错信了人,错过了光阴,失去了太多太多,所以他努力在改,虽然改的时候心口很疼很疼,但他也拼命忍着,勉强笑着,尽量不去想曾经舒坦的二十年,无忧无虑的二十年,只为了老天给他重生的机会,他不愿白白浪费。
可是,他忍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兜兜转转什么都没有改变,他还是无法跟凌慕安亲近,还是住进了医院里,还是不得不接受白萍和舒灏然堂而皇之地进入舒家……那么以后呢?他是不是还要看到爷爷跟自己疏远,赵婶被逼走,覃叔和覃凯对自己失望透顶,自己死在三十岁,或者更糟?
麻药过后,他的口鼻间罩着氧气面罩,身上插着几根管子,动弹不得,吃喝拉撒不能自理,每次呼气和吸气,左半边身体都疼得无法言喻,术后恢复永远是最痛苦的,比受伤的瞬间折磨人千倍万倍。他选择了沉默,闭上了眼不看这个戏耍他的世界,既然什么都改变不了,他要纠结着再活一遍做什么?不如就这样吧,反正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又何妨……
“病人再这样不吃不喝下去就危险了,营养液只能暂时供给养分,但对他的肝脏会有损伤,你们赶紧劝劝他,如果需要心理疏导,就联系我们医院的心理门诊。”
舒旌宇看着医生离开的背影,身体一晃,要不是白萍在旁边扶了一把,估计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这几天,他忙里忙外确实累到不行,这会儿头晕目眩有点发烧,白萍扶他在走廊里的长椅上坐下,给他倒了杯水。
枪击案毕竟不是小事,警方介入,媒体紧跟着报道,新闻顿时被炒得沸沸扬扬!舒灏然身份特殊,为了不影响舒氏酒店的运营和股价,舒旌宇托了层层关系,好歹把舒灏然的全名和身份隐瞒了下来。接着是警方一次次来做笔录,问有什么仇家,有没有怀疑的对象,最近有什么异常等等,让他不得不抽出大量的时间来应对,说到最后,疲惫不堪。再接着,老爷子看到这样的舒灏然,心脏病发也住进了医院,一老一小全靠他忙乎,整个公司也挂在他身上,海南的酒店刚刚运营,他没办法不管,总之,一堆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好点没?反正在医院,你要不要也挂点水,把烧压下去?”白萍担心地在他身边蹲下,摸了摸他的额头,眼眶不觉有点发红。
“我没事,现在是灏然有事。”舒灏然的手术很成功,子弹虽然射穿了他的肺部,但没有伤到大动脉,也幸运地没再伤及其他器官,情况比想象中要好,但他术后的消极反应对舒旌宇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大概是被吓到了,才会这样。”
“嗯,毕竟是小孩子,遇到这样的事……”白萍垂下睫毛,握着舒旌宇的手,轻拍他的手背,“要不就找心理门诊的医生过来看看,人家是这么方面的专家,也许有办法。”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舒旌宇叹了口气,看了看手表,心里还惦记着公司里的事,“你先陪着灏然一会儿,我去心理门诊那边咨询一下。”
“好,别担心,我会好好照看灏然的。”白萍也叹了口气,一样的愁云惨淡。
病房的门轻轻开了,舒灏然是醒着的,但没有睁眼,有人轻轻走到病床边坐下,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味,那是白萍喜欢的香水味,他爸爸也喜欢。知道是白萍,舒灏然反而睁开了眼睛,手术后,他已经有四天没吃没喝,所以现在的他十分苍白虚弱,人也瘦了一圈,差不多皮包骨头,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灏然,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伤口还疼得厉害吗?想不想喝点水?”
渐渐地,白萍也开始喊他灏然,很自然的过渡,听起来很亲切。她在关心他,很温柔,跟真的一模一样,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溢满了担心,舒灏然几乎就要信了。这样的女人,天生就是男人的克星,她不必多么漂亮,因为所有的温柔和体贴足以弥补她的一切缺陷,难怪爸爸那么爱她,爱到心里再没有其他女人,包括他的妈妈。
【书丛精选】越没出息的人,才越计较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