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霆琛脑子里一片混乱，茫然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完全没注意到身侧正不动声色观察着他的目光。

他刚才忽然意识到，女人很轻。那么高挑的个子，却没有多少分量，搂在怀里的时候像个沉默乖顺的小孩。

她身体冰凉，嘴角也有些发青，仿佛一具已经失去了生命力的躯壳。

她会死吗？如果她死了，这真的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这个念头萦绕在霍霆琛脑海中，逐渐令他向来处变不惊的脸色也一寸寸苍白起来，双手越攥越紧，骨节捏的分明发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医生走过来，一边脱下口罩一边问道，“你们是患者家属吗？”

“是！”霍柔立马点头，急切地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病人头部受到撞击，有点轻微脑震荡，身体多处软组织挫伤，不过好在送来得及时，问题不是很大，现在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接下来好好休息，应该很快就能恢复，这期间注意不要让病人情绪发生太大波动。”

闻声，霍柔紧绷在胸中的一口气总算得以缓缓吐出。

“好的，谢谢医生，那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应该今天就能醒，但病人身体不是很好，有点疲劳过度，晚的话可能会到明天早上，不过问题不大，不用担心。”

医生交代完，又叮嘱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

霍柔悬在嗓子眼的心稍稍放下了些许，试探性地问，“哥，那这边应该就没什么事了，要不你先回去吧？”

男人没应声，脸色十分难看，衬衫在路上不知什么时候被揉出了皱巴巴的褶子，领带也歪在一旁，整个人看起来潦草又狼狈。

霍柔飞快地想到了些什么，轻咳了一声，状作不经意道，“对了，先去病房把你的衣服拿回来。”

“”

苏桃碰过一下的东西，他都嗤之以鼻，更何况是与她直接接触了那么长时间的衣服？

可

霍霆琛有些不自在地躲避过霍柔的目光，自顾自地紧绷着脸色，浑浊不清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两人到病房门口，霍柔进门去拿衣服，霍霆琛默不作声地站在门外，半张脸笼罩在门框投过来的阴影下，远远地望着病床中央脸色苍白的苏桃。

她睡着的时候看起来温顺了不少，只是眉心还是微微皱着，不知道在烦心什么，难道做了不好的梦？

“给。”

霍柔递过去，却没人回应。

她顺着霍霆琛眼底那两道有如实质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到苏桃苍白如纸的脸，这更加让她笃定了刚才她心底那个猜测的真实性。

霍柔轻咳一声，稍稍抬高了音调，“哥，你在看什么？”

正出神的霍霆琛闻声一震，骤然回神，眼底闪过一瞬慌乱，但很快就又恢复了那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淡淡地应了声。

“没什么。”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

霍霆琛回过头，正对上妹妹笃定的目光。她轻声问道，“哥，其实你现在对苏桃姐还是有感觉的，对吗？”

霍霆琛冷冷地睨她一眼，不答反问道，“到底刚才撞坏了脑袋的是她还是你？”

“霍霆琛，你不要这么口是心非好不好？”霍柔皱起眉，俏颜上满是愠色，脱口便反驳道，“刚才也不知道是谁着急忙慌地把苏桃姐抱进医院，跟丢了魂似的，怎么这会儿看见人没事了，就想翻脸不认账？”

霍霆琛眸色一暗，“柔柔，别闹。”

“我没闹！我要你看清楚自己的心！”

女孩一脸理所应当，看得霍霆琛不怒反笑。

“我自己的心我自己最清楚，我告诉你，我心里没有她，也绝对不可能有她。我霍霆琛这辈子不管爱上什么人，都不会爱上她这种内心肮脏的恶毒女人。我不管她给你下了什么蛊，柔柔，我警告你，不要再拿她来试探我的底线。”

“你！”霍柔气的眼眶发红，一向舌灿莲花的本事这会儿半点用场也派不上。

霍霆琛冷笑一声，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我送她来医院，是不想给自己惹上人命官司，其他的你最好别多想。等她醒了，也记得告诉她一声，别自作多情。”

说完，霍霆琛没再看她，大步流星地走向电梯间。

“真是死脑筋！”霍柔气的一跺脚。

两人都没有看到，在他们身后，紧闭着眼睛的苏桃默默攥紧了被子下的手指，睫毛微颤，有一颗晶莹的泪顺着额角滑下。

她死死地咬住了下唇，控制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其实从霍柔进门拿外套的时候她就醒了，当她听到是霍霆琛送她来医院的时候，心里是克制不住地有些惊喜的。

四年的恨，抵不过十几年藏在心底潜滋暗长的爱意。

她曾无数遍告诉自己，一定要抛弃这份畸形的情感，可越是强迫，偏偏思念越是疯长。

可他的一番话却令她更加绝望。

是啊，她现在在他心里只是个嫉妒心强、手段残忍的恶毒女人，骄矜自傲如霍霆琛，怎么可能还会对她有什么除憎恨以外的感情？

别自作多情。他冰冷的话语在她耳边不停循环，时刻提醒着她：苏桃，别自作多情。

原来过往十几年，都是她自作多情了。

心头的酸楚一阵阵蔓延，汹涌地拍打着她的心房。

苏桃强忍着涌上眼眶的酸热，指甲将掌心戳出一片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