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邪祟，敢在丞相府作孽！”

兀然一嗓，吓得柳元芷一惊。

柳元芷顺势去摸了两把炉灰，抹到了自己的脸上，更显落魄。

“什么邪祟？我便是鬼，饿死鬼。”

似是有意让一众人难堪，凉薄至极。

最惊讶的，无一是之前跟着伺候柳元芷的几个丫头。

柳元芷被关到祠堂里，她们的活计轻松了许多，无需守夜，也无需做打扫院子的杂货，只需要每日为柳元芷送些吃食。

但因得百里夫人提点，她们连送吃食都省了去。

说，若是老爷问起了，就说柳元芷闹起了脾气，滴米不进。

要将柳元芷活活饿死在祠堂里。

饿了十来日还没饿死，似乎不大可能。

几个丫头互相望了几眼，从对方的眼光里看到的皆是一样的困惑，但又不敢提起这事。

“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做什么！我将你关到祠堂里，是叫你好好反省，何时饿过了你？”

清霜道人将恼怒的柳丞相拦了下来，胡诌了几句以得柳丞相的信任。

“柳相爷莫急，贫道算来，令千金此时已被邪祟附体，难免多有顶撞，只需待贫道除了这邪祟，令千金就可恢复原状！”

说着，他还装模作样的掐了掐手指。

柳丞相心里忧愁，柳元芷何等表现到底有关丞相府的门楣。

“就请道长给看看了。”

“自然。”语罢，清霜道长要上前去拎起柳元芷的胳膊，却被柳元芷十分轻松的躲了过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坦然地走出了祠堂。

出了祠堂，和熙的日光就照到了柳元芷的身上。

她似是许久没有见过太阳了。

有多久？算下来好像是十三日。

向柳丞相见了礼，柳元芷就要转身离去，独留了句：“女儿说过多次，若是不想女儿待在丞相府，女儿立即收拾了行囊就回庄子里去，何必学些后宅妇人的腌臜手段？叫女儿关在祠堂里，又不给任何吃食，许是想叫女儿到祖先面前去忏悔罢。”

才走了没两步，就被柳丞相唤了住：“站住！”

柳元芷站在了原地，转过身。

“你说十三日未曾有人给你送过吃食，那你这几日又是如何活了下来的？”

他在质疑柳元芷说谎。

一旁的几个婢女这才宽了心。

柳元芷的嘴角微微上扬，似是想到了什么主意。

她本还在思索如何“清理门户”，将对她不敬的她人眼线都挑了出去，百里夫人就为她把机会送到了眼前。

“是呀，女儿早就该饿死了，可是偏偏女儿不该死，老天也不让我死。”

柳元芷将心里话说了出来，让百里夫人颇有些忌惮，又故作了个夸张的表情，言：“这每到过了子时，女儿就能见到牌位上的先祖从祭台上走下来，为女儿送些吃食，女儿才未能被饿死。不信你瞧，祠堂里还有糕点渣呢，厨房何事送过糕点？”

事情越说越诡秘，连自诩招摇撞骗多年就无他哄骗不了的人的清霜道人，都被柳元芷这扯谎得本事吓得不清。

“胡言乱语！”柳丞相被柳元芷也气得头脑发晕，但终究有几分迷信，就指了指那几个在柳元芷院里做事的丫鬟小厮，训斥了起来：“大小姐说的可是真的！”

许是心虚，几人一齐扑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皆不敢言语，格外的默契。

如此一来，几人的罪责就像是默认一般，结结实实的挨在了身上。

“父亲可信了？想来也是父亲对女儿多加厌烦，女儿这就回去收拾行囊。”

柳元芷自是不想轻易离去，她若是离去了，谁将百里氏一家子送到万劫不复的境地里去？激一激柳丞相罢了。

“你给我站住！”这一招显然是对柳丞相十分受用，他又叫住了柳元芷。

柳丞相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几个奴仆，挨个指了一遍，吩咐管事的：“这几个给我收拾好了，全发卖出府去，莫要留此碍眼。”又指了一下柳元芷，似是颇为无奈：“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府内待着！莫要再生出事端了！”

奴仆们哭闹着向柳丞相求饶，识相的丫鬟则是抱紧了柳元芷的小腿，哭诉：“小姐！奴婢虽是跟着您的时日不长，但也是尽心尽力的待着您，之前许是有照顾不周的地方，才让小姐觉得遭了奴婢的苛待，日后一定尽心伺候小姐，还请小姐留奴婢一条性命。”

是了，一般遭主子嫌弃被发卖出府的奴婢，多是没什么好下场，极少有留下一条性命的。

柳元芷俯身一笑，丫鬟也与柳元芷对视着笑，在心里道柳元芷也仁慈，想来是要扶她起身，便嘲笑这那几人不大有眼见，去求气头上的柳丞相。

“那便是你我无主仆这个缘分了，但凡你对我有一丝不忠，我就留不得你。”

只说了这一句，柳元芷就一脚踢开了抱她衣裙的丫鬟。

丫鬟愕然。

拢共也只有四个丫鬟，两个小厮，最终还是尽数被发卖出了府。

燕儿还在洗被别人一股脑丢过来的脏衣裳，全然不知此事。

那清霜道人看得瞪大了眼珠子，他行骗多年，还未见过这般场面。

为了圆回起初的谎话，清霜道人凑上了前，示意柳丞相另寻处叙话。

“柳相爷，你瞧大小姐这副模样，哪像是个大家闺秀？贫道无意冒犯，只是贫道算出附于大小姐之身的邪祟厉害至极，一时之间恐怕无法将邪祟赶出大小姐的身体，恐怕需让大小姐跟贫道回道观，修行上三年五载，方可祛除。”

柳丞相了然，柳元芷虽是才被他从庄子里接回来不久，但的确有些怪异。

思索间，清霜道人还不忘向柳丞相施压：“您可想好了！大小姐体内的邪祟已经不畏日光了，可见其可怖。”

柳丞相哪敢轻易决策，柳元芷毕竟有婚事在身，哪能轻易让这道士带走了去。

“柳相爷！快做决断罢！”

话音未落，身后兀然传出了他人的动静，将清霜道人吓得一颤。

一人身着白衣，迎光而至。

“我今日倒要看看谁敢在京中作势欺人，将柳大小姐带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