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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加书签黑暗的角落里,安素眼睛幽幽睁开条细缝,双腿与面部传来的刺痛让她整个人有些痉挛。
一道婴儿手臂粗的闪电落下,看清头顶怒目狰狞罗汉石像的同时,也让她恍然想起了这几日发生的事。
半个月前,她从凤凰古镇出发前往帝都履行与四皇子萧烨的婚约,中途遇到前来接应的人,在客栈用膳时她喝了杯茶后人事不醒,再醒来却已双手被缚浑身无力处身这山间破庙。
随行还有接应的人全部消失,就在这佛像前,陌生干瘪的老头儿一把刻刀剥去她的脸皮,两个长相奇特的江湖汉子抡锤敲碎了她双腿腿骨。
她再无法站立,甚至无法离开这里,挥舞银枪跨着战马疾弛疆场的日子已离她遥远成梦。直到此时她还记得当时的无力,和那种割皮碎骨的疼。
除了恨,她心中还有种不祥的预感,安夙死了,手中兵权上缴,而后她回程被劫,前来接应的人,却都是她未来夫君萧烨派来的,隐约中她察觉自己似乎落进一个巨大的圈套之中。
“萧烨,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你……”她反复自问,整个人陷入迷怔的噩梦,不得到确切答案死都不甘心。
伴着声音遥遥传来,破庙之中走进四个人,除了看守她的三人,多出的锦衣男子长相清俊,眉宇微挑自带三分倨傲,隐有两分霸气,只一眼她却看出那是个女人,她根本不认识的女人。
女人跨进破庙,看血肉模糊的安素也是面不改色:“据我所知,你自小流落凤凰古镇七里村被一农家收养,应是山野村妇却诡异的身怀武功,不止胆识非凡能忍剥皮碎骨之痛,还敢直呼四皇子名讳。你,真是那个失踪十九年的安九小姐安素?又或者,我该唤你一声,临江王?”
“你是谁?你们把我虏来这里想做什么?”安夙心惊,当世之中,知道这秘密的只剩一人,自小伴她长大的樱洛。然,三个月前风临渡一役,樱洛为救她身受重伤,抱着轩辕无极副将林旭投身滚滚沧澜江。
而她斩杀了轩辕无极却还活着,并借机让安夙‘死’去,还借用曾在凤凰镇里救助过的一名孤女,以她失踪十九年的嫡妹,安家九小姐的身份在古镇秘密养伤三个月后出现世人面前。
“看来,我猜对了。还是烨深谋远虑,幸好没提早杀了你,谁能想到名震天下的战神,临江王安夙居然是个女子?真是让我也不得不佩服,你才是当之无愧的奇女子,可惜你却自找死路,若你一直做你的临江王助烨更上一层,烨也不会这么快动手除掉你,除掉安家。”
“你胡说,这不可能,我安夙功在社稷,皇上明明下旨褒奖护国公府赐下临江王爵,又怎么可能会抄斩安家?你骗我,这绝不可能!”安夙双手在虚空中乱舞,却因内力被封对女人构不成任何威胁,只能颠狂嘶吼。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又想从安家得到什么?我与你素未谋面更无仇怨,你为何如此害我?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三日来的怀疑这刻有了答案,萧烨与她交好,知她一直在找失踪的妹妹所以对她亲口求娶,目的就是为了她手中所握兵权。她假死脱了身,安素于萧烨也再无利用价值,所以他要除掉她。
那人似看清她的怀疑,面含嘲弄:“女人再非凡,也终究情关难逃。告诉你吧,三个月前安夙死后有人上书告密,安家身怀前朝至宝玲珑玉骨,若供奉皇家太庙可保国祚昌隆,圣上亲至安府求宝,安家人却罔顾圣意拒不交出。后满朝文武联名表奏安家目无君王企图谋反,无数百姓自发聚跪朝阳门前请愿,圣上盛怒下旨若安家不交出宝物以前朝余孽论处,结果,安府被抄,满门被斩,五代九族无一幸免。”
“倒也不算死绝,还真逃过两个,被休弃的太傅夫人安元菱受刑时为国师所救,国师断言其腹中之女乃至纯之体,以之血肉剖心为祭可求上苍降雨。前夜安元菱于宫中产下一女,昨日祭祀后竟真的暴雨倾盆。可惜,安元菱却难产,虽多活了一个月,到底也没能逃过死劫。”
“至于你,安夙,你的结果不用我多说,交出玲珑玉骨我给你个痛快,否则我会让人一直好好的招呼你。”女子站在安夙身前三步远,神色极尽冷漠,眼中却泛着一丝热切。
安夙心中恨极,瞪视着眼前女人恨不能将她抽筋拆骨:“那个上书告密的人是你还是萧烨?你处心积虑就只为了玲珑玉骨?你喜欢萧烨是不是?你怕我的出现会阻了你的皇子妃路所以便想出如此毒计,真想不到这世上居然有你这样恶毒的女人!”
“何必自欺欺人,前来接应你的人都是烨的亲信,你以为无他允诺一切能进行如此顺利?兵权早落在我们自己人手中,除掉安府影响不了大局,还能趁此拿到玲珑玉骨,何乐不为?”
女人脸上带笑,声音却阴冷凌利:“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管如何安夙你输了,而我却不像你,对于敌人我会不遗余力斩草除根,绝不会给对方留半点翻盘机会,要怪便怪你自己愚蠢信错了人。”
“你到底是谁?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安夙声音里难掩噬骨的恨,这些她早想到却不愿承认,此刻,终于死心。
“交出玲珑玉骨,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否则,我不止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会让你下到地府都只能做个糊涂鬼。”
女子见状声音泛冷:“看来,你是不打算说了?你以为如此我就没有任何办法了?那你还真是太天真了。”
“呵,呵呵呵……说,你要我说什么?说你够毒,说萧烨够狠,还是说你们狠子野心,蛇蝎毒妇天生就是绝配!!!”安夙瞪眼疯狂大笑,被剥去皮面的脸被拉扯疵裂出道道伤口,流出浓绸的血液,刺痛入骨她却恍若未觉。
她此生从未这样恨过一个人,此时嚼咬着这个名字却想将它的主人生生撕成碎片,穷凶极恶之徒她自认见过不少,可所有人加起来,也抵不上一个萧烨的伪善与狠毒。
她十六岁投军,五年里一路闯过刀戈箭雨,数次死里逃生,凭借满身伤痕在军中扬名。三年前她奉皇命领兵战幽洲,萧烨也奉命随行督军,她至今还记得初见时他策马而来,如沐春风的温润笑颜,更记得他站在城楼,看着城下狼烟四起尸横遍野时悲悯的神情。
他们曾一起策马大漠比武论英雄,也曾彻夜禀烛商讨作战计划,他们还曾雪帐煮酒抵膝而眠,他身为皇子却亲披战甲与她一起上战场杀敌,他们将彼此的后背交付,他更以身作盾为她挡过一剑。
他为她舍命,在他被人诬陷时,她也不惜拿出保命的免死金牌替他求来一线生机,让他得还清白,能依如继往的风光霁月。
假死后身在古镇养伤的三个月还有返回帝都的路途中,她时时在想,当他看到安素面纱下与安夙几近相同的脸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可她做梦都没想到,她倾尽所有替自己谋来的良人婚嫁,从头到尾都是场骗局。剥皮碎骨之痛,九族尽灭之仇。
世人皆道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每每险象环生,深陷绝地也能扭转乾坤是大邺的守护神,她从不曾败过,只一败却是涂地。
那里面有她讨厌憎恨的人,可也有她的亲人,族长爷爷,四叔四婶,泽堂哥还有菱儿都死了,菱儿的孩子竟被拿去剖心活祭,这就是她守护的帝王,她守护过的百姓。
敛笑,她满面嘲讽的仰视女人:“你觉得我会信一个害过我的人?拿我安家至宝去成全仇人,你也够可笑的。看来,萧烨并没有告诉过你,我安夙从来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话落,她右手直插自己心房,探出时手中多出一颗鲜红的心脏,用尽残力五指一捏,那颗心生生被她捏碎掌间。想从她口中逼问玲珑玉骨的下落?她就算死也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身子无力倒地,她眼里满是疯狂绝决:“想要玲珑玉骨?那就随我下地狱来取吧,我安夙生不能报此仇,死作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们。”
模糊中似听到耳畔女人狠辣却无力的威胁,安夙嘴角噙着抹戾鬼般的笑,至死都瞪大眼看着女人的方向,她想,她定在后悔为何没断了她双手,割了她的舌,以防她自尽。
是她有眼无珠信错了人,就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葬送了自己也葬送了安氏一族,她愧对父亲,愧对族人。
若有来生,她安夙宁弃神,誓成魔,也定要亲手将害过她的人通通诛杀,她会亲手毁了这个她用命守护过的天下,她要这大邺万里江山血流成河,以祭她安家九族亡魂在天之灵!
深夜中,千里之外,有道人影突的从榻上坐起,夜风呼啸拍打着窗棱,她赤脚站在窗畔任满头青丝魔魅乱舞,映着咯咯阴冷的笑声和那双通红嗜血的眼。
【诚意推送】竹坞无尘水槛情,相思迢递隔重城,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