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号:252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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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四个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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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棠醒得甚早,与其说甚早,不如说她没怎么睡。没办法,噩梦总是缠身。她靠坐在吴象那张邋里邋遢的床上大口喘气,无意间看到了摆放在床头柜上半杯淡盐水,狂乱的心跳在一息之间平静下来。

呵呵,吴象。

陶棠把那只玻璃杯捏在手里,一霎失神。她无法用一个准确的词汇,对她和吴象的感情关系做出定位。但她可以肯定,自己是喜欢那个放浪形骸的浪荡子的。深沉的喜欢着,不告白,不吐露,藏着心底里悄悄的欢喜着,只等着哪天开出花来,必定绚丽夺目,但那花,不是开在现在。

孙衡疲倦地揉按太阳穴,吴象走了半个小时了,这半个小里里,他丝毫不敢懈怠,人民的岗要站好,兄弟的更是如是,这才是爷们该有的作为。

但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任谁也无法长久地保持神采焕发,扛不住的是时,只能依赖尼古丁的功效了。孙衡刚把烟叼嘴里,就看到陶棠从卧室里走出,赶紧把嘴里的烟拽下来,塞回那个被汗浸得略微发软的烟盒里。

“小陶,你怎么醒了。”孙衡的表情十分局促。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能够坦然相对才有鬼了。

陶棠笑了笑,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被噩梦惊醒的,只得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这会,吴象那拢共没有三两肉的身体就躺在客厅的正央,跟她平日通灵时的状态并无二样。不消多言,陶棠也知道那小子是过阴去了。

一时间气氛突然别扭尴尬起来,这份尴尬源自双方的心知肚明,心知肚明却不戳破,也是一种默契。

孙衡的体态肥胖十分怕热,是故屋子里的冷气打得很足,但这份力道却是陶棠受不住的,冻得打了个哆嗦。孙衡倒是眼尖,晓得眼前这妮子畏寒又嘴硬,麻溜地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又从里屋抱出一床薄毯递给她。

“谢谢!”陶棠垂下眼看着手里那床大红老花毯子,想了想,突然问道,“孙哥,‘不求找到凶手,但求类似的案件不再发生’,你是怎么理解这句话的呢?”

孙衡一怔,哑口无言。

陶棠也不再说话,她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什么叫点到为止。看样子,吴象在一时半会之间不会回来,总不能在这大眼瞪小眼的傻站着。陶棠走到沙发边上,抖开手里的毯子裹在身上,坐着耐心地等待吴象回来。

当等到东方的挑起一丝若隐若现的鱼肚白,天即将破晓时,两人都坐不住了。但显然,陶棠的情绪比孙衡更流于表相,眼里的忧虑之色显而易见。

“去了该有五六个小时了,这天都快亮了,怎么还不回来?”她和吴象搭档多年,对走阴禁忌知之甚明,若黎明拂晓,吴象尚未返阳,那便是回不来了。

其实孙衡也急,人是他拉下水的,能不能上岸,他心里却没有谱,哪能不急呢。急归急,但决计不能表露出来,非但不能表露,还得显得胸有成竹。

“放心吧,老吴又不是不知事的初生牛犊,不会没有分寸的。”孙衡把一杯热茶递到陶棠的手里,“况且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准时回来,小陶,稍安勿躁。”

陶棠点了点头,可悬在喉咙管上的心却不归她管,一个劲儿地上蹿下跳。不仅是她,孙衡也是一样,表面上处变不惊,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就坐定不安了,喝再多的水,都无法缓解口干舌燥。

是换做平常时候,吴象走阴,陶棠不至于这样。可如今不比以往,他们刚经受了一次气势凛然的威吓,此时走阴,无异于是铤而走险。

陶棠紧盯着墙上的挂钟,只觉得分秒难度,这简直就是一种煎熬。孙衡向来是个不会在女人面前巧言令色的憨老爷们,说不会什么有效的安慰辞令,只得在一侧干瞪眼。

一刻钟后,原本还来能强撑着不动的陶棠再也坐不住了,她站起来,快步走到窗边,看着镶上金边的苍冥色天幕,疾声道:“天要亮了!”

“再等一等。”孙衡满头大汗。他听过走阴门里头有这么一个说法,过阴人若非自己返阳,而被人为的叫醒的话,小则失智,大则失魂,后果不堪设想。

“等不了了,咱们得想个法子把他叫醒。”陶棠心急如焚,哪管得了那么多,说罢顺手抄起一根木棒,就要往吴象肉身那边走去。

就在此时,只见远方红线黑马,不是归来的吴象是谁。

吴象顺着红绳返回自己的肉身,而后缓缓地睁开双眼,接着再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僵直的身体,方才虚脱一般地有气无力道:“我艹,累死老子了。”

陶棠看了看已经透亮的天色,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吴象,激得眼眶都红了,内里的五味杂陈全化作了手上的拳头。

“混蛋,怎么去了那么久?被阴间的女鬼勾了魂了?”陶棠一记勾拳,直向吴向下巴而去。

吴象轻松地躲开那外强中干的拳头,一脸嘻皮笑脸:“可不是嘛,一个个都跟画里走出来的似的,丰乳肥臀,令人流连忘返。”

陶棠一记冷笑:“流连忘返吗?那干脆留那好了,没准能当个上门女婿。”

吴象一听话锋不对,哪能不明白这别扭小妮子的意思,当下蹙起眉头,表情十分委屈:“这天不是刚亮吗?怎么,小桃子,这么信不过你吴哥啊?”

话音一落,立刻换上一张泫然欲泣的脸,很受伤地去摸口袋里的烟。然而他的烟在下阴之前已经消灭干净了,孙衡身上倒是还有两支。于是拿出来顺手吴象一给,同时也给自己点上。

“怎么样,老吴,这趟有没有收获?”孙衡眯着眼睛狠狠吸了三口烟,话问得相当公式化。

“有收获,有大收获……”吴象却浑不在意,他也眯着眼,享受着尼古丁带来的抚慰,半响之后,方才挤眉弄眼地说道:“你们见过饿鬼型半人怪吗?呵呆,比射手座黄金圣斗士可帅多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饿鬼型半人马?”陶棠就最看不得他这种故弄玄虚地卖弄。

“根据可靠消息,早些时候的地震让阴间生了异变。十八层地狱和还魂崖的六道轮回镜都出了裂缝,有服刑的恶鬼逃出。”陶棠的耐性十分有限,他哪里敢再拿乔。

“你的意思是,先前那个男鬼阴间逃出的恶鬼?那你说的饿鬼型半人马又是什么玩意?有没有借到将?阴间来不来管这事?”到底是刘劲松捶打过的兵,孙衡很会抓重点。

“我也认为那尊手持拔舌钳的煞星是个越狱犯,但这不是最棘手的问题。”吴象先就第一个问题发表了自己的态度,然后开始逐一回答孙衡口中连珠炮似的问题,“最棘手的是,阴阳之间出现了一个名叫中阴界的夹层空间,这在日后肯定会影响到人世。还有就是,六道轮回镜产生的裂缝导致出现了混种怪物出现,我刚才说的饿鬼型半人马,就是饿鬼道和畜生道的混种。阴间现在忙做一团乱麻,阳间的事,人家回复就是两个字——没空。”

孙衡的眼神猛然一暗,陶棠却是悚然一惊。穷极她所有的想象力,也无法想象长得像饿换的半人半马的怪物是何种模样。

“那你还能生成活虎的回来,没被那怪物吞吃入腹?”明明是想说几句暖和的话,话到嘴边却变了味。

“当然没有!”吴象哪里会讲个中惊险,夸张的比了个大力士的动作,然而枯瘦如柴的胳膊上并没有预期的肌肉隆起,当然这并不妨碍他继续吹牛逼。

“虽然那怪物有饿鬼的力量和毒气,马的速度,布雷斯塔警长的能力,射手座圣斗士的外形,但毕竟我吴象比圣斗士更帅气,比星际警长更牛叉,三下两下就擒住了那怪物!”

“哦,是吗?那你很棒棒哟!”陶棠果断赠送一记白眼,明显不信。

“多谢夸奖。”吴拿得意地笑,全把揶揄当赞赏。

立在一边,沉默了半晌的孙衡却是头如斗大:“除了逃出的恶鬼以外,没有其他的线索了,阴间帮忙也没戏了,原先的所有计算全数落空,一切算是回到原点了。”

“嗯,看来我们又要从零开始了。”吴象咬着那根熄了的烟屁股不敢放,站起来,按着孙衡的肩膀提议,“多想无益,不如先睡个囫囵觉,等到下午的时候再去看看郑月华她们几个的学生档案吧?”

孙衡沉默地点头,抽尽最后一口烟。

经过这一夜的闹腾,三个人体力都消耗巨大,一起去吴象小区附近的老字号早餐店各解决了一碗铁锅熬者的浓稠的豆浆,以及三四根外焦里嫩的油条之后,也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刘劲松是在警局对面的小卖部外边碰上孙衡的,这个壮得跟堵门似的憨厚汉子,带着股汗馊味儿,要了瓶早着凉气的可口可乐,仰脖子一通咕隆,动作十分彪悍。

缓过劲来的孙衡看到站在一侧不吭声的孙劲松,先是一愣,然后笑着打了招呼。闷不吭声的刘大队长没搭理他,径自到店里头买了包烟,然后又钻了出来,甩给孙衡一支。

孙衡接过来一看,是根六块钱一包的中南海。

两个糙老爷谁也不说话,就那样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着三毛一支的行烟,十毫克的焦油含量,廉价却又带劲。警局就在对面,蓝的门楣,闪耀的警徽,那里有他们的青春,理想,和信仰。

“难为你了,兄弟。”刘劲松隔着烟气的眼睛十分真诚。

“哪里的话。”孙衡那颗乏透了的心登时充盈起来,晒得通红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然后缓缓地扯成一个笑模样,看起来有点滑稽。

“二十年了,到今年十月份,我干警察这行当满打满算整整二十年了。”

孙衡一怔。

“年轻那会,抽的也是这六块一包的中南海,而不是六十一包的大中华。那会真是血性,赤手空拳就敢跟杀红了眼的歹徒斗个你死我活。现在真是老了,胆子比耗子还小,但不管怎么样,这六块一包的中南海,就是他娘的比中华烟更合老子的脾味。”刘劲松狠狠地吸着手里那辣口的香烟,破天荒地说了一大不着边际的言语,他坚信,这个身负重任的爷们,能明白个中含义。

孙衡不笨,他当然能懂。他懂这个被岁月打磨得如刀子一般锐利的顶头上司的不负初心,也懂他的无可奈何。

更多的,是懂了自己。他想,如果下次陶棠再问如何理解“不求找到凶手,但求类似的案件不再发生”这句话的时候,他能很从容的给出答案。

陶棠在913路公交车上晃晃荡荡了大半个小时,才回到了学校。原本孙衡是说要开车送她的,被她婉拒了。孙衡忙得脚不沾地,而两人要去的方向又南辕北辙,实在没有必要。

陶棠顶着将近四十度的高温晕晕乎乎回到宿舍。累是真累,这回通灵,不,应该说是通灵过后的惊心动魄,实实在在是把精气神耗干了。她原本就是那种外强中干的女人,哪里经得了这番折腾。

她没精打采地推开宿舍门里,发现那位漂亮的跟画里仙女似的室友阮星澜也在,阮星澜坐在高低床下铺的电脑桌旁,全神贯注地端详着手里一张类似于画报的东西。陶棠实在是累得脱力了,也懒得八卦到底是什么好物引得仙女如此上心。打了个招呼后,想起上午的课排得晚,可以抓紧时间睡一个囫囵睡,也是迷迷瞪瞪地爬上床,会周公去了。

可当她一觉睡醒之时,阮星澜还维持着她入睡着的姿势,仿佛时间根本没有流走过,这就引起陶棠的注意了。

“澜澜,你在看什么啊,这么入迷。”陶棠伸了个懒腰,趴在上铺的栏杆上问。

阮星澜抬起头,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好东西,你要不要下来看看?”

阮星澜嘴中的好东西,铁定是陶棠这等下里巴人欣赏不来的。她忙不迭地摇头,引得仙女闷声发笑。俩人收拾一阵,一起去听那戴逃不得的专业课。不想,在课时结束返回宿舍的途中,与前来再度查阅死者档案的吴象和孙衡不期而遇。

按照陶棠的脾气,肯定是不会让两个不同圈子的朋友,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然而,吴象抢先一步发出邀请,而阮星澜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她又怎么好背向而驰,做那个不识趣的人呢。

两男两女一行人在学校附近找了个不大却装潢别致的馆子坐下,馆子里主营的是西式简餐,明显做的是学生情侣的生意。吴象他们要了一间包间,点好餐后,才笑着让一直憋着生闷气的陶棠向他们做介绍。

“我叫吴象,这是我的朋友孙衡,孙警官。”吴象暗中踢了踢桌子底下陶棠的脚,笑得温文尔雅,“小桃子,这位是?”

陶棠咬着牙,朝吴象飞出一道眼刀。然,坐在她身边的阮星澜倒是十分落落大方。她伸出手,笑容和煦温婉:“我是阮星澜,陶棠的室友,也是她同系的同学。”

自我介绍时,使用的是“是”而不是“叫”,足以见得,这个女人自信的程度。当然,她确实有这个资本。

吴象握了握那只软若无骨白若羊脂的纤纤玉手,显得特绅士,特人模狗样,恪守礼数。

建筑面积不过数十个平米,占地上下三层的餐厅,给人感觉上狭小逼仄,而极具小资怀情调。餐桌上垫英格兰样式的餐布,台面上摆着闲适淡雅的雏菊,就边余音绕梁的背景音,都是古典钢琴或是管弦乐。

陶棠第一次发现,吴象的知识涵盖面竟然这样的宽广。一席饭间,他和阮星澜从欧洲十六世纪的文艺复兴,讲到了中国的工业复兴。又从萨尔瓦多·达利的名作《记忆的永恒》,说到中国近代文学先驱鲁迅先生短篇小说集《呐喊》。几乎是无所不知,不所不晓。

显然,这广阔的知识量,都是托历任女友的福,死记硬背下来的。陶棠暗自在心里竖起中指,这犊子,为了俘获美人心,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相较于陶棠的知根知底,吴象对阮星澜而言,更像一只潘多拉盒子,危险而极具诱惑力。她的记忆力极佳,清楚的记得面前这个侃侃而谈的绅士,第一次与她在食堂见面的时候,眼神赤裸直白,极具侵略性,绝不似现在的良善。

有趣。阮星澜脑中蓦地冒出这样一个词汇。

一顿饭的时间不太长,当然也不算短。吴像是游走于花丛的个中高手,当然知道在什么时候嘎然而止最好。

于是,他放下擦拭嘴角油渍的餐纸,笑着问道:“一会我跟孙衡还有事要办,小桃子,你们下午有什么安排?”

“小陶一宿没睡,下午没课的话,该要回宿舍休息了吧。”一直沉闷木纳的孙衡难得开了回口。

陶棠点了点头,正准备开口说话,没想到,却被阮星澜抢白。阮星澜放下餐具,偏头看向陶棠,笑道:“本来我们约好了是要去听学校礼堂的音乐会的,但桃子既然没休息好,那就算了。”

陶棠怔了怔,努力搜刮大脑中枢的记忆,好像确实是有这么回事。

吴象差点没忍住笑,他打量了陶棠一眼,打趣道:“小桃子去听音乐会,那不是对牛弹琴吗,白瞎吗?”

陶棠愤怒地拍桌,气势凌人:“你有意见?有意见憋着!”

吴象佯装害怕:“大人饶命,小的再也敢了。”

阮星澜被逗得噗呲一笑,明媚得不像话:“桃子本来是不想去的,都怪我生拉硬拽。本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去也不打紧的。”

聪明的女人会在恰当的时机说适当的话,显然,这个艳若桃花的女人,这次做得不够机灵。

陶棠是谁,再有脸面不过的女汉子,哪里肯接受这么蹩脚的台阶。她怒目而视吴象,却对身边的阮星澜说道:“澜澜,我去,一是因为咱们事先都说好了的。二来,我也想陶冶陶治情操,免得日后被人看低。”

“桃子。”阮星澜暗中拉了拉的衣角,一时间无所适从。她方才那番话,并没有什么恶意。看来还是沉淀得不够,言多则失了。

向来做惯和事佬的孙衡赶紧笑着打团场:“小陶,你们下午看的音乐会是什么性质的啊?”

这就是成熟男人与小丫头片子在处事之间的区别。如果孙衡在此时劝陶棠别去,会伤了姑娘家骄傲的自西半球。相反,顺着话题聊下去,然后再在适时的时候岔开,就会让人好受得多。

“管弦乐,好像叫,牧神的午后。”果然,陶棠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牧神的午后?那不是德西彪的作品吗?”孙衡有点不太确定。

陶棠老实地摇了摇头,她哪里知道这些。这回阮星澜倒是很聪明,适时地出声说道:“对,就是德西彪的作品,孙哥对管弦乐有涉猎?”

孙衡默了一会儿,实话实说道:“不懂。我不过是个下里巴人,哪里懂西方管弦乐那么高雅的东西。”

中国民众大多都处于温饱及以上的水平,能够有机会接触管弦乐的群众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他之所以能能张口道出牧神的午后的出处,不过是因为最近一直在翻看拔舌安的卷宗,第二名死者李桂荷所在的管弦乐团所要上演的正是这个曲目。当然,这些他就没有必要对阮星澜全盘托出了。

“据说在古希腊的神话中,半人半兽的牧神是创造力、音乐、诗歌与性爱的象征。澜澜,是不是这样?”陶棠眨巴着眼睛,看向阮星澜。

阮星澜笑着点头:“没错,还有传闻说,对这部管弦乐作品过分狂热的人,都有同性恋倾向。”

“同性恋倾向?”陶棠一脸惊喜,她是个标准的腐女。

阮星澜又是笑着点头:“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邀请你一起去听的啊,你忘了吗?”

“没忘没忘,哪能忘呢?”陶棠急忙否定,抱着身边静若清莲,灿若桃花的阮星澜,连吻了三五下,简直羡煞了旁人。

“澜澜,不知道我们今天下午能遇到几对同性情侣,想想都养眼得很哩!”陶棠兴奋得忘乎所以。

一侧,自知失言,沉默了半晌的吴象,扯了扯嘴角,忍不住小声嘀咕道:“God,现在的小姑娘家家真是变态……”

没想到陶棠的耳朵却很尖,她双目一瞪,眼色凌厉:“吴象,你刚才说什么?老娘没听不清楚,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我说,不不不,不是我说,是李银河教授说,异性恋不见得就比同性恋正常多少。性别不同怎能相爱,你说是吧,小桃子。”吴象哪里敢再得罪这个活祖宗,只得很识相的认怂。再说,他堂堂一个七尺男人,和一个小丫头片子耍嘴皮子,没劲。

孙衡蓦地感到一阵恶寒。

一行人在校门口分了手。离音乐会开场还有一段时间,陶棠在阮星澜的提议之下回宿舍养精蓄锐。而吴象和孙衡,则再度光临了第一师范的档案室。

两人在档案室里呆了将近两个钟头,依旧毫无头绪。正打算在下一刻起身离开之时,却有了意外的发现。原来,三个看似没有关联的死者,居然有一个被忽视的共通点,她们都修习过西方音乐史这门课程。

“李桂荷是的音乐系专业,西方音乐史对他来说,是必修而非选修。”吴象点燃一根烟,直接忽视了墙上的禁烟标识。

向来以己律人的孙衡压根没想要去阻止,这来之不易的突破口让他兴奋得心脏狂跳:“是这样,是这样的,怎么我们之前一直没有发现呢。”

“细节往往容易被忽视,不然天才无处不在。”吴象的中指和食指夹着烟,眼睛微微眯起。他向来是擅长从细微之处入手,将事情看透吃透。然而他引以为傲的资本,才在拔舌案这档子事上现栽了跟头。看来还是太过个浮躁,在先入为主的意识里吃了瘪。

“胖子,看看当年任教的讲师叫什么?说不定他才是问题的核心所在。”吴象自嘲的笑了笑,视线低垂。

“好。”孙衡点对,快速地翻动档案。他看到了侦破悬案的希望,行动间自然干净利落。

“当时西方音乐史的讲师叫李援朝,现在依旧在职。”孙衡在档案上连连扫了好几遍,在确认无误后,笃定地对吴象说。

吴象站起身来,意思不言而喻,他们是时候去拜访一下这位任教时间将近三十载的音乐教授了。

孙衡那台服役了十来个年头的老桑塔纳停在逸夫楼边上的教师停车位上,离档案室不过不足一公里的距离。吴象支使了人民公仆孙警官去驱车接驾,一是,他懒得走了;二是,下午两三点来钟的太阳太过于热情,他有点消受不起。

孙衡的动作倒是快,也不等空放了三四个小时,被烤得跟个封闭的蒸笼一样的老伙计凉快下来,就急匆匆的开了过来。等到孙衡脚踩刹车,把车窗摇下来,扯着嗓子对还在档案室里享受空调带来的凉爽的犊子,吼一句“老吴,上车”的时候,吴象兜里的手机响了。

来电者是陶棠。

吴象看着手机屏幕上陶棠跳动的名字好几秒,扯出一个坏出水的笑,打算打趣这个强撑着去听所谓的高雅音乐的小丫头片子几句子,陶棠火急火燎地声间已经隔着电波传进了他的耳朵。

“吴象。”陶棠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察地颤意,“演出后台出了人命,乐队的指挥沈雅芙死了。”

吴象的脸色倏然一变。

从车窗里探出一个大胖脑袋的孙衡,一见吴象神情有异,就知道事情有变了。他刚通报刘劲松有突破性的进展,刘劲松也应承他在局长谭宗明面前周旋,为他们争取更富裕的时间。这会却来了这么一差,让他那不得不第二次拨出的汇报电话,如何言语了。

好在刘劲松在接到电话后,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果断地命令两人赶往案发现场。并告诉孙衡,自己会在第一时间组织出警。

有什么办法呢?他该怒不可扼的大发雷霆吗?不,他不能。将所有的重荷都强压在那个入警不过五六个年头的毛头小子身上,已是有悖本心。再去苛责的话,就太不是个东西了。

学校礼堂乱成一锅粥,前来听音乐会的学生们都陷入了极度的恐慌当中。凭借孙衡多年从警的职业素养,并在在场老师及学校安保部门的协助下,以最短的时间疏散惊恐的学生。

吴象在礼堂后台的更衣室里见到了死者沈雅芙。与唐凤芝、李桂荷、郑月华案件情况一模一样。同样的密室,同样不翼而飞的舌头,同样凸出的瞳仁,显然,凶手亦为同一只鬼!

沈雅芙,拔舌案的第四名死者,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暴毙于狭小阴暗的更衣室里。

吴象起了一脑门的冷汗,有几滴甚至泅进了眼眶,刺得瞳孔生疼。能在白日之横行无忌的鬼怪,法力高深到何种程度,他不敢想象。他突然想起了那尊煞星在当时看来,有点大放厥词,现在却与事实极度吻合的威吓来。

“如果逼人太甚,我也不介意清理一下。”

要被清理了吗?吴象发出一声桀桀怪笑,戏越发精彩了,他吴象铁了心要在太岁头上动回土,倒看谁人敢来清理!

孙衡倒是没功夫有这样的雄心壮志,他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孙警官,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孙衡对上的,正是那个威严到不苟言笑的袁校长。

袁校长板着一张脸,显然在极力压制怒意:“我们学校一向风平浪静,怎么你们来了没两天,就出了这种事,我希望警方能给我一个交代。”

一个久居上位的领导者的气势,是会让人生畏的。更何况,那人还是一个带着怒气,处于更年期当中的女性。

孙衡心下一凛,几乎要招架不住,只得硬着头皮保证:“袁校长,您放心,我们一定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破案。”

吴象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显然,她已经失去了原先的从容淡定,多了几分歇斯底里,额头上隐约能够看到青筋暴起。

学校的声誉看来是这女人的命,吴象心想。

果然,在孙衡做出承诺之后,袁校长咄咄逼人地发问:“最短的时间?那是几天?给我一个时限。”

吴象几乎可以听见袁校长,两排牙齿相互碾磨的声音,足以见得这个第一师范大学最高领导者的愤怒程度。吴象暗自为孙衡捏了一把汗,然后,很淡定地选择见死不救。

孙衡背地里问候了人家老子千八百遍,明面上还是要装孙子。正当他吱吱唔唔给不出个明确答案的时候,一男一女两道身影闯进了他的眼帘。女的二十岁头,一身明黄色半臂T恤配做旧牛仔背带裙。男的四十开外,一身藏蓝色保罗衫配的同色系的休闲西裤,不是陶棠和刘劲松是谁。

用大难不死来形容也不为过的孙衡很是识相的让出前锋位置,让救星刘劲松与袁校长斡旋,自己则悄然后退,与吴象和陶棠站到了一块,摸了把脑门上的汗,竖起耳朵听俩人的对话。

吴象问:“死的这女人,又是什么来头?”

陶棠瞥了瞥袁校长那边的动静,见她正与刘劲松针锋对决,连眼角余光也没有分给他们一丝,于是压低嗓门,小声地说道:“死的那个名叫沈雅芙,是市里著名的指挥家,是我们学校音乐系教授李援朝的爱人。正因为这层关系,才会来管弦乐队进行客口中指挥的。我还听说,这次是他们最后一次预演,预演结束后就会启程去参加全国大赛,没想到在这紧要关头出了这档子事。”

陶棠把她道听途说的一切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全说了出来,吴象听后沉默片刻,像是想进一步确认什么似的,眯起眼问道:“预演的曲目叫什么名字?”

陶棠诧异地:“牧神的午后啊,咱们中午吃饭的时候不是说了许久这个话题吗?吴象,你的脑子不中用了?”

吴象的脑子没有罢工,相反,它正在飞速的运转。四个死者唐凤芝、郑月华、李桂荷、沈雅芙,西方音乐史、李援朝。所有支离破碎的线索在他的脑中打碎重组,变成脉络清晰的模样。

吴象眼锋一凛,伸手摸了摸鼻子,笑得意味不明:“哦,李援朝的爱人啊,这就有意思了。”

秀才遇上兵的袁校长正愁有火没处撒野,吴象这不着四六的话,正是那颗上膛的枪弹。她愤怒地攥紧拳头,抬头直视着刘劲松,态度强硬得跟个纳粹份子似的。

“刘队长,以第一师范的名气,您应该知道,这起凶杀案在海阳乃至全国造成的恶性影响有多严重。所以,我希望警方能派出最有力的警察来侦察此案。再者……”袁校长顿了顿,眼神往吴象孙衡方向匆匆掠过,仿佛他们是不堪直视的肮脏玩意儿。

“再者,学校不是娱乐场所,我不希望看到无关的社会人士滞留在这里,这对学生的安全是个隐患。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刘队长。”

刘劲松是谁,铁骨铮铮的勇猛汉子,虽然这些年来被生活挫去了大半锐气,但也不是能被这盛气凌人的三言两语骇住的。再说,别看他平日里总把孙衡骂得狗血淋头,内心却极其护短。自己养的狗崽子,怎么管教都成,但旁的人说一句不是,那便是跟他刘劲松过不去。况且孙衡的能力,他知根知底。而吴象,他虽然没有接触过,但依照孙衡的报告来看,他家伙是侦破拔舌案必不可少的一把尖刀利刃。

袁校长居高临下的等待着刘劲松的回应,哪想到刘劲松面色一沉,话说得比后背的顽骨还硬。

“第一,出现命案谁都不想,我们会尽力破案但警察不是神,破案是需要时间的;第二,命案发生在您的学校,总不能说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吧?第三、警方办案派谁办案,邀请谁协助办案是我们的权力,您无权干预。再者,孙警官的能力无需置疑,而您唯一需要做的,是全力配合警方。况且破案,您毕竟是门外汉,与其在这里和我们浪费口舌,不如赶紧去管理学生,安抚学生的心情,这才是您身为一校之长的职责。您说是吧,袁校长。”

雷厉风行的刑警总队大队长,目不斜视地与袁校长眼神交锋。袁校长被他连珠炮似的第一第二第三斥得哑口无言,愤懑地把嘴抿成一条直线。而一侧,一直被看低的孙衡,心暖得快化了。他感激涕零地看着这个平日里色厉内荏的队长,差点没哭出来。

而引发这场对垒的罪魁祸首吴象毫无自觉,沉吟片刻,张嘴便道:“袁校长,沈雅芙一案与之前三起案子的情况如出一辙,可见,人死在学校里绝不是什么偶然。现在我们需要了解三件事。一、李援朝教授的个人档案;二、唐凤芝、郑月华、李桂荷这三名死者就读当界届所有修习西方音乐史的学生资料及去向;三,告知我们李援朝教授准确有效的家庭住址。以上这些,我们希望您能给予最大的配合。”

吴象说得十分简洁凝练,然而听到袁校长耳里,却有如一根锋锐的针。她刚在刘劲松手上吃了瘪,现在,哪有什么好脸色给吴象。

袁校长板着脸,极不耐烦地:“你不是警察吧?我好像没有义务配合你的要求。”

“袁校长,这也是警方的需要,小吴不过开口说出而已,请您尽快配合,时间就是金钱,您配合的越快,类似案件再次发生的概率也就越低,而对于贵校的声誉也就越有好处。”刘劲松也板着脸,一副不容反驳的样子。

吴象那番逻辑条理清晰的言论,有板有眼,一针见血,让他确信这小子确实是有两把刷子,没有这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的拔舌案,真能在他手上了结。只是毛头小子出来办事,总是有诸多顾忌及不便。旁的他无能为力,但扫清几只拦路虎,让他的路好走一些还是做得到的。

这世道有时候就是这么的值得玩味,让袁校长认怂发怵的,怕不是刘劲松血雨腥风里磨砺出来的强硬气势,而是他背后扛着的二号大佬乘龙快婿的金字招牌吧。

等那个把强势刻在骨头上的女人如一只斗败的公鸡缓缓离开后,孙衡迫不及待地朝刘劲松挑起了大拇指:“头儿,你太帅了。”

“少扯犊子!”刘劲松仍是表情严肃,眉间的川字纹深如刀刻,“小孙、小吴,你们有把握吗?这个案子破案期限不多了,案件出在了第一师范这样的重点高校,死者又是有名望的艺术家,警队的压力很大。再者,袁校长行政级别也比我高,刚刚我算是豁出命去硬顶了,你们要是破不了案,咱们几个恐怕都要玩完。”

吴象扯开嘴角,笑容十分笃定:“刘队放心,山人自有妙计,您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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