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边庄宛宁挑丫鬟挑得很开心，庄雨凝可就过得不怎么好了。

展舒修那一掌，力气可是实实在在的，她一连躺了好几天，才有力气起身，吃饭、饮水。期间一直是二姨娘在照顾她，她甚至连起床都困难。

二姨娘姓沈，如今大姜之中，有五望族的说法，五个大族名声显赫、家底深厚，在朝堂上积威已深，而其中一个就是庄家。而五望族之中，又有不同的层次，其中排列最末的是萧家，就算萧家不如其他家族，却依然出了好几个妃嫔、甚至皇后。沈家与萧家从来都是一脉相承，多有联姻，如今沈姨娘却嫁来了庄家。

当年沈姨娘，在一次元宵节中花树之下，一见庄国栋就对其倾心，甚至不介意做妾，都愿意嫁过来。不过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如今沈姨娘与庄国栋之间的情分，所剩已经不多。只有沈姨娘自己知道，倘若不是她生得美貌，又保养得宜，如今早已被人丢在角落里发霉了。

她走进屋里，看见脸色苍白的庄雨凝躺在床上。

少女本就生得貌美，如今即使白了一张脸，依旧能看出三分颜色来。沈姨娘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将庄雨凝扶起来。庄雨凝本就身子虚弱，如今勉力才能起身，还半咬着唇，看上去楚楚可怜。不论哪个男人见了她，都会忍不住心疼起她来。

沈姨娘见了她这副模样，心底不由得咒骂，那二皇子真是郎心似铁，也不知是如何被庄宛宁勾引了去的。

她轻声喊道：“娘……”

“娘在这里，”沈姨娘连忙说。她的女儿，她全心全意疼爱着的女儿，怎么就被人害成这个模样了？她端起药碗，随后道：“来，将这碗药喝了吧。”

庄雨凝就着汤匙，一口一口的喝药。碗中是黑黑的药汁，但她并不在意，反而想着旁的事情。

她想起那日的事情，一想就生气。庄宛宁，她的好姐姐，竟然得了二皇子的青眼，而且还让他打了她一巴掌！她不明白，为何姐姐就能讨到他的恩宠，就因为她生得比她美么？

她并不觉得是自己错了，反而觉得是庄宛宁有问题——这样的想象力，也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后来，她醒了。她试图向父亲哭诉，将二皇子找回来，反而挨了一顿骂。从小到大，爹爹从来没有骂过她，这一次又是为何？还不都是因为那个庄宛宁，如果不是她忽然好过来了，她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去。

不知那庄宛宁，是使了什么妖法，才让二皇子倾心于她？

想到这里，她身子一阵阵的发抖，在旁人看起来，就像是喝药喝的难过了一般。喝完了药，她开口就是：“娘，我的伤已经差不多好了，你没必要给我喝药了。”她说。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都颇有几分阴森，仿佛她是在对着庄宛宁，而并非自己的亲娘。沈姨娘望了她一眼，“凝儿……你如何了？”

庄雨凝是一个被人宠爱惯了的孩子，因为姨娘和庄国栋都喜欢她，即使是庶出，她依旧吃得香穿得好，每日的待遇不知比从前的庄宛宁好了多少；而且从来不曾承受过这样的折辱。如今这样被人一骂，自然就适应不过来了。

她的反应很正常，就像是一只宠物受惯了主人的宠爱，后来主人不再喜欢她了，自然就是这样了。她开口，“娘，我想知道，这些日子里，庄宛宁都做了什么？”

她垂着眼，看起来颇有几分可怖。沈姨娘这才知道，她的女儿这几日动的是什么心思。

她本也被人打了脸，如今就更是不爽了。她往后一靠，然后冷冷一笑，慢慢的说着话：“还能如何？穿金戴银，听说还选了好多新的丫鬟，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成了既定的皇妃了。”她说话的时候，脸上挂着冷笑，那么媚惑人的风情，即使笑得冷，也依旧是好看。

沈姨娘尽管出身大族，但却还是不会教养二字怎么写。她不觉得说这些话给女儿听，会教得她道德败坏，十多年来都是用这种尖酸刻薄的语气说话。

庄雨凝听了，更是气愤起来。——那些东西，原本都应该是她的，她才该是二皇子的皇妃，不是么？

她眼角弯起来：“既然这样，娘，你打算怎么做？”

她笑起来。

这么漂亮的小女娘，又年轻脸嫩，若不听她所说的话，当真不知道她有这么黑的一颗心。她的头还在疼，被二皇子那样打了，她却满心满眼的，都是庄宛宁站在一旁看戏，面无表情的样子。

如果不是庄宛宁……

她微笑起来：“娘，你还记得么，陛下赐婚的时候，可是说了，要在七夕灯会时候见她一面的。娘，你猜……”

她冷冷道：“既然她那么喜欢二皇子，那么我们，就让她在二皇子面前出丑好了。”

沈姨娘只愣了片刻，随后明白了自己女儿的意思。

庄雨凝本就声音悦耳，然而当她说起这些话来时候，声音当真如同凝结的雨滴，冰冷的冻人。

不管庄雨凝是怎么说，她不知道的是，她的好姐姐，根本从来没有喜欢过那位二皇子展舒修。这个时候的她，正在看着顺手拿来的那一枚玉佩。这么些日子来，她过的日子也没有旁人说得那么好。

自从墨竹知道，小姐不傻了以后，就每日劝说她学习仪态，还有礼仪。她的走姿，看起来还过得去，纯粹就是因为她出自军中，底子打得好，所以看起来还不错。但怎么正常的、古风的和人说话，她半点都不曾学过。

她是个现代人，学这些是做什么？

换句话说，连墨竹这个丫鬟，说的话都比她要悦耳一些——如果悦耳的标准，是足够古风和文艺的话。

她正在努力学，怎么说话古风，好让日后见人的时候不丢人。她试着糊弄墨竹：“我不会。就算面无表情，也没人会将我怎么样。”庄宛宁微笑，尽管很想将墨竹丢出去，但她知道这丫鬟是为了她好。

事实如此。红袖默默点头，她和小姐见面的时候，小姐就是个面瘫。她当时也不觉得，小姐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