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果然下起了雨来。

一月底的雨薄如蝉翼，又软又绵，落在那摇晃的灯笼上，无声又添几分凉薄。

轰隆隆！

惊雷在屋外一连串地炸响，白暮宸有些头疼地睁开眼，阴柔的晨光穿过窗户和层层帷幕照进来，晃得他双目刺痛，不得不用手遮挡在眼前，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旁边那女人还枕着他的胳膊睡得很沉。

他有些嫌恶地皱起眉头，把手臂从她脑袋底下抽出来，起身穿上衣服往殿前走去。大厅里职守的丫鬟见他出来，忙福身行礼。

白暮宸一边埋头系着腰带，一边声音低哑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太阳穴还在隐隐作痛，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早些喝了点酒，一晚上又没睡好的缘故。

“回皇上，快辰时了。”

“辰时？”白暮宸蓦地拉紧腰带系好，抬头将眉梢一扬，露出惊愕的表情。他怎么会一觉睡到辰时？

平日早朝他也会在卯时起床，今天虽已放话不早朝，可却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一边吼道：“怎么没人叫醒朕！”一边快步朝大门走去。

丫鬟们慌忙解释：“是皇后娘娘吩咐说，皇上今日不早朝，所以不用……”

该死！又是顾卿霜那个贱人！

白暮宸心底怒吼一声，“砰”地将眼前的偏殿大门打开，正要急忙举步走出，却见大门口齐刷刷地站了一排人。

他一下子停下了动作，像石像一样定在原地。

那一排人中领头的便是顾卿霜。

两人四目相接，白暮宸眼中的怒意喷薄而出，可紧接着扫视一眼她身后之人，又将怒火强压了下去。

站在顾卿霜身后正中的是顾卿霜之父，三军统帅顾玄武，这次平定西北叛军的首功之臣。其余几人分别是三军主将，其中包括他心心念念数月的，她。

温如絮。

白暮宸的目光落在那一袭专为她定制的女将铠甲上，便再不能挪动半分，方才还怒火喷薄的双眼中，好像多了几丝柔色。而她低垂眉眼，和其他人一样，恭恭敬敬地侯在门前。只在他打开门那一瞬间，投来一束望向他的目光，如同落了尘的明台一般，又黯淡地垂了下去。

如絮……

他在心底唤了这名字千万遍，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有压抑着怒气的一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顾卿霜福身答道：“西北叛乱已平，父亲遵皇上谕令带三军主将进宫汇报军情，正是今日，皇上难道忘了吗？”

“不用你提醒！朕知道该做什么！朕是问，他们不在勤政殿等着，都跑到这后宫来做什么？”白暮宸阴沉着脸，心里已然猜到来龙去脉，却不好发作。

这里是后宫，可不是谈论政事的地方，这群人却齐刷刷站在皇后的宫殿内，不是顾卿霜有意安排是什么？

白暮宸虽然想到这些，但显然这种场景并不是可以发作怒火的地方。

“父亲征战在外，如今凯旋面圣，正巧皇上昨夜留宿偏殿，臣妾便让父亲等人直接到此等候，一来父女叙旧，二来等皇上醒来，也可以直接面圣。”顾卿霜有理有据地答道。

她顿了顿，又补充几句，“只是皇上昨夜大概是太累了，所以让大家多等了些时辰，这倒是臣妾考虑不周，先给诸位赔罪了。”

顾卿霜转身朝几位朝臣礼节性地鞠了一躬，趁势用眼角余光扫过温如絮的面庞——

那张故作平静的脸上显然掠过了无法掩饰的波澜。

白暮宸啊白暮宸，你想要我难受，那我也只有原数奉还了。

顾卿霜微微勾起嘴角。

白暮宸瞪了顾卿霜一眼，背在身后的双手陡然握成了拳头。

偏偏这时，殿内又响起了白暮宸最不愿听到的声音。

“吵什么吵？我现在可是皇上的人！”

原来昨夜的小丫鬟在床上睡得正熟，突然被掌灯丫鬟推搡着叫醒，有些恼地睁眼，却看见床上已经没了皇上的踪影，不觉心头一紧。

正当这小丫鬟有些无措时，忽然听到白暮宸的声音隐约从门外传来，心里一着急，便衣衫不整地从殿内寻了出来。

“皇上——”

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裸露的脖颈和肩膀上还散布着点点吻痕……

温如絮的脸色瞬间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