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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加书签原本燥热的空气在我踏入墓园的那一刻瞬间阴凉了起来,守墓的老头躺在门口树荫下的躺椅上,前后摇晃着,只是睁开眼睛瞟了我一眼,复又闭上,不发一言。
他似有些不情愿地直起身子,屁股却是不肯离开椅子,弯着腰从身前的小摊上抽出一把香递给我,闷闷地说了一句:“两块。”
兜兜转转找到许大贵的墓,天已近黑了。我不由有些紧张,有些埋怨自己的鲁莽,白天来岂不更好?又何必冒这个风险大晚上的来探墓。被傍晚的风一吹,我便心生退意。抬起头环视一圈,密密匝匝的墓碑像一张张人脸,齐刷刷地望着我。
我缩了缩脖子,准备点几支香就撤,岂料,一摸口袋,才发现忘了带打火机,那枚玉制挂件谛听倒是安安稳稳地躺在口袋里。我一惊,下班的时候,我特意将它锁在办公桌的抽屉,现在又为何出现在我口袋里?
我虽想拼命努力说服自己不受鬼神之说的蛊惑,但心底却也是渐渐动摇起来。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律师,所经手的案子也不至于高端到能让我接触到一方财阀,以致让他们花费如此巨大的人力财力科技力来消遣我。
刚一抬脚,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往前一倾,绊得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我费劲地低头一看,原本石块铺就的路面上竟凭空多出一根手腕粗的树根来,横亘在我眼前,颇有耀武扬威之势。这事极不寻常,因为在我来之时,是没有注意到有这么一个存在的。
孰料,就在我一退之下,仿佛是我眼花,那树根似乎又往我身前挪了挪,像章鱼的触角。这一回把我吓得不轻,转身就往墓园外跑去。哪知刚一回头,“砰”地一声好似撞在一块钢板之上,整个人被逼得退了又退。
“唉,年轻人,拎着一把香进了园子,却又不供上,你这不是让地底下的人眼红么?”声音粗哑,像是含着火炭,让人听着浑身难受。
一道手电光突然直刺我面门,我下意识地拿手一挡,眯缝着眼睛,半晌才看清说话的人竟是来时见到的墓园口的守墓大爷。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汗衫,身下是一条长及膝盖的大裤衩,一手拿着大蒲扇,一手擎着手电筒明晃晃地对着我。
“哎哟大爷,大晚上的您可别吓唬我,吓出个好歹来您这墓园指不定又多出个坟包。”一见到活人,我就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心下宽慰,倒是跟他开起玩笑来。
我似乎听到他冷哼一声,紧接着照在我脸上的灯光往我左脸边挪了挪。我刚准备出言道谢,却听到他突然厉喝一声:“把香给我!”听到这话我却是莫名其妙,下意识地转动了一下脖子,回头一看才发现那枚硕大的树根竟像被一股无形之力托着,锋利的根尾似闪着寒光,定定地指在我的眉间。
于是,也就是一眨眼之间,那枚树根的尾端突然裂变成数十道,每一根的大小却又与先前无异。我一口气提不上来,闷在胸间,竟是动也不能动弹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数十道树根如同昂头的眼镜蛇,缓缓在空气中挪动,似要将我的头颅包裹其间。
又似出现了幻觉,那每一枚树根的尾端,仿佛幻化出一张张形色各异的人脸,狰狞着,咬牙切齿着凑近我的面门。
正自哀叹,却突然觉得右手一空,原本握在手中的香被守墓大爷一把夺了去。他一个箭步瞬间离我一丈有余,只见他手腕一甩,一蓬火突然在那一把香的顶端燃起。这大爷一把年纪,动作却毫不含糊,胳膊稍稍往后一抡,大喝一声:“去!”
于是那一把数十支燃着的香,便如同萤火般往夜幕中疾射而去,良久去势方绝,坠落于黑暗之中。
那一条条树根扬起的根尖儿已经微微后仰,攻势将起。只待一瞬,我必将落个颅穿脑裂的下场。
然而,待那老丈一声“去”字出口,香的袅袅余烟飘来,原本攻势四起的树尖儿顿时四散,奔逃之势竟是将它们原本连在一起的根基末端生生撕裂,钝响传来,听得我心惊肉跳。
只一瞬,便听到四下的角落里传来忘我而又满足的鼻吸之声,像是沉醉于鸦片当中的瘾君子。
“还愣着干什么,走罢!”守墓大爷摇着蒲扇晃晃悠悠地往墓园门口走去。从他身后看去,他佝偻的身影不复彼时矫捷的风采。
我目瞪口呆地回味了一会儿,在醒悟到周遭此起彼伏的鼻吸之声渐渐淡不可闻之际,方才发足狂奔起来。夜晚的风呼呼扑在脸上,微痒而惬意。
“贪得无厌,贪得无厌!”我稍微放松下来的心境被这一声暴喝又吓得生生悬至半空。
我突然被一股大力猛地一扯,大爷瞬间将我护至身后,原本干瘪瘦小的身形,在此刻的我看来,真如铁塔一般。
“念你们孤魂不易,多年来飘荡在我墓园也不曾干涉你们,今次若不想就这么魂飞魄散,速速散去,早日地府投胎,否则休怪我无情!”大爷微一跺脚,手中蒲扇逆风而切,原本灰扑扑而满是破洞的扇子顷刻间变为一把乌沉沉的铁扇,闪着寒光。
“你们在别处兴风作浪我不管,但是在我的地盘,还是要守我的规矩好些。”大爷手中的扇子张到了极致,扇骨顶端也凭空生出寸许长的尖刺,泛着蓝幽幽的光。
之前漂浮在空中的树根,彼此纠结错杂,尾端却齐刷刷地指向那柄乌骨扇,伸缩不前,满是犹疑之态。
突然,我的腿部传来一阵灼热之感,并瞬间升温,顷刻间便烧得我叫了一嗓子。我低头一看,裤兜早已被灼穿,地上躺着那枚谛听玉兽,遍体通红,看得我嗓子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