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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加书签那个声音一落,薛刚这边的雅间顿时安静下来。人们面面相觑,摘耳朵细听。
只听那人继续道:“薛刚纵容门下打死皇子,是为不忠。父母在而远游是为不孝。诨名通城虎惹是生非,是为不仁。闯下弥天大祸连累好友是为不义。说到底,他不过是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
薛刚这个正主还没怎么着呢,纪鸾英可不干了。她猛地一拍桌子,道:“哪里来的狂徒,竟敢信口雌换,污蔑三爵主!”
另一个雅间之内,人家喝酒喝得好好的,高谈阔论目无余子,猛然间见一群人冲出来,当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个黑脸汉子站起身来,双手一拦,道:“你们是什么人?这是走错地方了吧?”
纪鸾英冷笑一声,道:“我们没走错地方!刚才是谁说三爵主不忠不孝来着,给我站出来!”
黑脸汉子的脸色微变,颇为不好意思地嗫喏道:“三……三爵主薛刚家里世代忠烈,某家也是佩服的……”
纪鸾英打断了他的话,道:“我认得那个声音,说这话的并不是你。你闪在一旁,让他跟我解释。”
“哎呦呦,原来是个小娘子啊!”忽然,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站起身来,道:“小娘子,你为那薛刚打抱不平,但不知是薛家的什么人?”
纪鸾英虽然男扮女装,但是声音可瞒不了人,被人识破了并不奇怪。
闻听此言,她毫不慌乱,道:“不错,我是女子之身。至于薛刚,也并不是我什么人。有道是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难道女子就管不得闲事么?”
大唐年间,武后能当上皇帝,一方面是她手腕非常,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此时妇女的地位虽然稍逊于男子,但也并不如何低下。
那个青年人被她说得一阵语塞,苦笑道:“女子当然可以管闲事。”
“这还差不多。”纪鸾英道:“你就是那个说三爵主不忠不孝之人吧?”
被人抓住了一个现行,总是抵赖不了。青年人只得道:“正是。但不知小娘子有何见教?”
纪鸾英道:“不错,薛义是酒后忘形打死了七皇子。但那与三爵主何干?你所谓的不忠不孝不义,又是从何谈起?”
那青年人笃定地说道:“小娘子此言差矣。我来问你,薛义是不是三爵主举荐的?”
“你承认就好。想那薛义,本是一个穷书生,要文才没什么文才,要武略没什么武略。三爵主薛刚救了他一条命也就罢了,为何要把世袭的总兵一职让给他?”
“朝廷官职私相授受,薛刚之过一也。薛义酒后无德,薛刚识人不明,其罪二也。薛义出于他的门下,得意忘形饮酒过量,薛刚不加以规劝,其罪三也。有这三条罪状,薛义之过岂能说与他无关?”
让薛义冒名顶替为汜水关总兵这事,虽是朝廷的潜规则。但是细究起来,还真是薛刚做错了。
有此错在先,再加上那个青年人思维敏捷,舌辩滔滔,直把纪鸾英驳了个哑口无言。
她听说有人说自己夫君的不是,一股无名火上来,怒气冲冲就来找那个年轻人麻烦。本来就是帮亲不帮理,没有好好地措辞。
现在听青年人这么说,虽然心里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不知怎么反驳。
那个青年人不知怜香惜玉,继续奚落道:“怎么?无法回答?小娘子虽有如花的美貌,却见识如此浅薄。就这点本事还学人家打抱不平呢,真是让人可发一笑!”
“你……你……”这话直把纪鸾英气的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滴滴泪珠顺着粉腮落下。
薛刚此次下山,是为了救薛义的老婆王氏,本不愿意节外生枝。即便被人说成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他也没放在心里去。小不忍则乱大谋,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但现在自己的老婆被人气哭了,他可忍不了了,道:“小娘子见识浅薄。这位公子,我看你的见识也不怎么高明。”
“想当初魏蜀吴三国争锋,蜀国有一位大将叫关羽的您知不知晓?”
青年人一口茶水好悬没喷出来,道:“关羽我能不知道?这个小哥,你也太小瞧人了吧?”
“你知道就好。”薛刚点了点头,道:“那吕蒙白衣渡江击败关羽的故事,您也听说过了?”
薛刚微微一笑,道:“荆州之失,起源于傅士仁和糜芳的不战而降,这两个人一个守公安一个吞并江陵,是不是出于关羽的命令?”
“那就妥了。请问这位仁兄,关羽错用了傅士仁和糜芳,丢了荆州,算不算不忠?荆州之失,直接导致了刘备起兵伐吴,最后兵败白帝城,算不算是不义?”
说到底,薛刚是有错,但最大的错误不过是识人不明。所谓的不忠不孝不义之言,不过是牵强附会罢了。现在他剑走偏锋,把义薄云天的关二爷扯进来,那个青年人就不知如何反驳了。
最后,他只得道:“好吧,就算那薛刚称不上不忠不孝不义,但他人称通城虎,在长安为非作歹,称他不仁总没错吧?”
“还是大错特错!你说薛刚为非作歹。我问你,他可曾犯下殴伤人命或者劫牢反狱的大罪?”
“汉光武帝刘秀,史书记载他“为白衣时,臧亡匿死,吏不敢至门”,薛刚的罪过总没刘秀的罪过大吧?难道汉光武帝乃是不仁之人?”
要说一代仁君,公认的就得算是刘秀了,青年人再次被驳了一个哑口无言。
此人少年得志,何曾吃过如此大亏?他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薛刚不慌不忙地说道:“只是一个小小的行商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
青年人轻蔑地说道:“原来是一个商人,每日里与人锱铢必较,倒是锻炼了一口伶牙俐齿。我不和你做口舌之争,你这种人不配和我说话。”
薛刚道:“我的确身份低微,但是你呢?来这种小店喝酒,又是什么尊贵的身份了?”
青年人的身份同样见不得光,只得道:“那你别管了,总而言之,我的身份比你高得多。”
“哼,看来我不漏一手,你小子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这样吧,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学问才是真的。我也不说身份,只是做诗一首,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文才,让你心服口服。”
他当即道:“巧了,我没事的时候,也会写几首酸诗,要不然咱们就比上一比?”
“哼,跟我比做诗,你真是班门弄斧。”骆宾王往四下里看了一眼看,道:“现在是冬天,大雪初晴,咱们就以雪为题,做诗一首吧。”
青年人站起身来,略微沉吟了一下,就开始念诵道:“龙云玉叶上,鹤雪瑞花新。影乱铜乌吹,光销玉马津。含辉明素篆,隐迹表祥轮。幽兰不可俪,徒自绕阳春。”
在他的记忆里,这首诗歌可是有主的,如果此诗不是年轻人抄袭的话,他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诗坛初唐四杰之一的骆宾王!
跟这位大诗人赛诗?人家说自己是班门弄斧,还一点都没说错。就算从记忆力抄诗,一般的诗还真盖不过他。
见薛刚怔怔出神,骆宾王不由得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道:“怎么样?你也做一首《咏雪》出来吧?”
薛刚眉头微皱,道:“不好意思,一时半会我还真没有什么文思。”
“做不出来也没关系,你一个粗鄙之人也配和我论诗?我跟你比诗,就好像大人和孩子比武力气,胜之不武。只要你乖乖承认不如我就行了。”骆宾王故作大度地说道。
薛刚的脸上浮现出了淡定的笑容,道:“您别高兴的太早,虽然我没有新作。但有一个旧作也是《咏雪》,希望您能评判一下,咱们这两首诗到底谁高谁低。”
“哼,别说是旧作了,哪怕是抄袭之作我也不惧。”骆宾王心高气傲,以文才自负,道:“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只要能做出胜过我的诗来,我就……我就……”
“那您可听好了,本人很乐意收你这么一个佳徒!”薛刚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薛刚念的这首《咏雪》,乃是后世柳宗元所作。要说骆宾王和柳宗元的文才谁高谁低,累死一打文学家也难以评判。
但是,不谈作者,单单比较这两首诗的高低,那就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了。
《咏雪》是柳宗元的代表作,而骆宾王的这首诗呢,在他所有诗作中,只能算是平平无奇。
柳宗元比骆宾王晚生了将近两百年,其时大唐的诗歌达到顶峰,他吸收了前人的精华,自然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现在把一百多年后的顶尖诗作拿出来,对众人来说,有着振聋发聩的效果。
夸张一点说,骆宾王那首诗和薛刚念的这首诗比起来,简直是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她心中暗想,世人云,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些话诚不我欺。
我的夫君不仅家世高贵,武略超群还才高八斗,辩才无双。除了相貌之外,哪方面都配得上我。不……不仅仅是配得上我,说起来,还是我高攀了。
刚才骆宾王说他要文才没文才要武略没什么武略,薛义本来就听了一肚子火。
现在他可找着机会报复了,道:“这位小哥,您自己说,这两首诗谁高谁低啊?”
“你明白就好。圣人云,人言而无信不知其可也。现在你既然已经认输,就请信守诺言,拜他为师吧。”
“这……”骆宾王委委屈屈,犹犹豫豫,不知如何是好。拜一个商人为师,那可真比杀了他还难受。但是不拜师呢?这食言而肥的名声也确实太难听了一点。
正在这时,薛义得理不饶人,继续道:“对了,忘了告诉你,这位小娘子呢,是他的老婆,你得叫师娘。另外两位紫脸的,是他的大舅哥,我和他也是兄弟相称,你得叫我们三个人师伯,所以……”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所以,你就赶快参拜师傅师娘,和三个师伯吧,乖侄儿,快点给我磕头!”
薛义哈哈大笑,道:“我就是欺负你又怎么了?小子,这就是你口无遮拦的下场!”
忽然间门外有人高声道:“别人该是什么下场我不知道,但是你的下场已经注定了!三爵主薛刚,原汜水关总兵薛义,今天我看你们这两个朝廷钦犯往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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