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阴湿冷暗，洛清身上又着着淋湿的衣裳，只一会便觉得全身发冷，双手寒得颤抖，晚间为了柳儿的事未吃什么东西，此时又冷又饿，紧紧地卷缩着自己也是无用。

她不愿再回想，盯着柴房唯一的破窗，愣愣地。

“啪”地突一声，有东西从窗子扔到她脚底，打乱她烦乱的心思，透过薄薄的夜色，那东西是散发着热气，带着诱人的香气，定睛一看，是油纸里头裹着数只馒头。

“怎是白馒头？”洛清皱高眉头，没有捡起它们，而是起身走到窗子处，窗子破了一角，穿过破处的小洞，踮起脚看向外面，屋檐滴着水珠，嗒嗒嗒地落着，冷风中，树影斑驳，叶子哗哗哗地响着。

清辉下，没有人影，是谁给她送的？

府里的下人敬畏老夫人，怎会给她送吃的？会是筱筱吗？不管怎样，不能饿了自己。

她转过身见老鼠正急快地爬着，跨步抢先一步弯身将白馒头拾到怀里。好像蛮香，这一闻，肚子叫得欢。玉手手指捏起，优雅撕下一片馒头，送至口中时，愣了愣，又拿出口，蹲身喂给地上寻食的老鼠。

等着老鼠啃光，活蹦乱跳地四处爬行后，她扬起嘴角欣喜地笑笑，坐回原来的位置，顺便用柴木将四周围着的三四老鼠挑远，而后，才慢悠悠地吃起香溢的馒头。

洛清无奈地啃了馒头，饿的时候发觉这东西不错，不禁怀疑当初大哥给她吃的馒头是不馊坏的！

夜间，雨声止住，屋外，风声呼呼从破窗灌进来，透过湿漉漉的衣裳，风变得刺骨寒冷，洛清幸好吃了些东西，才觉得心口有些暖意，她抬起头朝破窗看去，一晃眼，仿佛有双眸子正从外面盯着她。

这夜，萧府内，不止柴房里的人睡得不安宁。后半夜，洛清冷得牙齿颤颤地上下打战，不得不眯着双目，念起香热的小米粥，“小米粥，小米粥……”

门就在此时打开，风吹进来的时候，洛清觉得暖和许多。

“夫人，夫人，你在里面吗？”侍女提着灯笼进来叫唤道，难闻的气味让她抬起衣袖捂上嘴鼻。

“夫人，快同奴婢去老夫人呢？处。”侍女过来扶起地上冷得发抖的洛清。

洛清由着侍女扶起，对于老夫人深更半夜急召她过去，还是有些吃惊，她以为起码得等到明早。

也未换身干净的衣裳，洛清着着湿冷的衣裳，带着腐烂的臭味走进老夫人的房间。

因为暴雨，天气转凉，屋子里放着暖炉，一进去便是热气扑面，顿觉得舒适。掀开幔帐，床下跪着三个婢女，洛清识得，都是平时侍候老夫人的。

床榻上坐着的萧惊鸿见洛清进来，松了口气，对老夫人道：“人来了！那我回去睡了。”说完，她摸了摸如玉般光滑的面容，深怕这夜的煎熬会使容貌受损，走过洛清身旁，撇了一眼，不屑道：“还真是有本事。”

洛清朝她一笑，温声回道道：“谢鸿妹称赞。”

萧惊鸿又是语塞，她发困得很，哼了声，也不与洛清计较，掀开帘子回向自己的屋子。

萧惊鸿一走，床榻上就传来老夫人急切地唤道：“洛清啊，痛死我了，鸿儿真是没用，给我揉了半天还痛得要命，你过来，快些替我揉揉。”

洛清轻步移至床榻，床榻上，老夫人正使劲地捏着拳头敲打自己的双膝，“真是痛死我了。洛清，快，快点帮娘揉揉。”

“哎。”洛清抿嘴笑着应道，但是没有坐到床榻边替老夫人捶腿，而是先脱去外边湿透难闻的衣裳，接着道：“娘，洛清的外裳染了柴房的怪味，你闻得定会不舒服。现在可闻的到？”

说着，她伸手到老夫人的膝盖上，慢慢地揉着，面上带着笑意也未有对柴房之事任何怨言。

老夫人非大恶之人，她极其在意的两件事情，一是，子嗣；二是，侯府的颜面，特别是后者，就算是萧烨做了一些让她觉得对不住候府的事，必定会千方百计地阻止。

灯辉下，老夫人的怒气渐渐消去，不是原谅洛清，而是她无法怪罪孝顺懂事的媳妇。她细细地看着洛清，虽然脱了衣裳，内衫湿湿地粘着身子，青丝凌乱两鬓，面容上沾了些灰迹，一双眸子澄清得最是干净。

“洛清啊，柳儿的事，娘不怪你了。”老夫人一动容，双膝风湿痛疼数年，洛清嫁到府中，她的手法都能使自己发作时好好地入睡。昨夜发作，萧惊鸿，侍女折腾了一休都止不住这痛。

洛清没有在意，歉意地回道：“娘，是洛清没用，嫁给府中两年都没让娘抱上孙子。柳儿妹妹的事，洛清也有错，她侍候相公多年，又待洛清作姐姐看，若是真没了，真的不知道夜里能不能安寝？”说着，洛清伤心地用衣袖抹了抹眼眶。

老夫人叹了口气，伸手摸向洛清的脸，感叹道：“洛清，娘那一巴掌可打痛你。”

洛清摇摇头，尽力地替老夫人揉着膝盖，回道：“洛清犯错，该打。”

“娘也不该打你，柳儿若是死了，这夜里睡不安宁的岂止你一个，孩子没有了就没了，烨轩与你还年轻，会有的。”

“恩，洛清会努力的。”洛清接道，当然，她不会告诉老夫人，成亲至今，萧烨从未碰过她。

也不知道是洛清的手法到位，还是老夫人心中不忍，揉了一会，便对洛清道：“娘好些了，你也累了，回房歇着吧，留着精神，后日备好喜宴。”

待洛清起身告辞，老夫人声音冷厉了下来：“记着，有些事情可以原谅，但这样的事情，不要有下次。那个女人肚子的孩子别给我出错，再下次，“夫人”二字别担着。”

“是。”洛清乖顺地应道，“洛清会照顾好胭脂妹妹。”有些问题，老夫人比谁都犟，不是洛清二三句好话可以化解，也不是揉除风湿痛可以化去的。

今夜，老夫人心中有数，洛清的好藏了几分真，几分假，可是比两个儿女讨得她的欢心。

丑时时分，树枝头随着夜风轻轻地将水珠滴落到地，洛清环住双臂，极快地小跑回房，折腾了一晚，已是疲惫不堪，恨不得以花为枕，以叶为被。

屋里微亮着灯烛，照着门窗上摇摇晃晃地闪着影子，是谁在她屋子里？洛清心底惊讶道，今晚她被柴房，筱筱应该在下人房里休息，会是谁？

“相公！”

洛清不可置信地看着床榻上入睡的俊美男子，他，怎会在她这里？